城市毁灭与复兴简史
1990年,萨斯基雅·萨森(Saskia Sassen)把人们的视线聚焦到当时经济最发达的三个“全球城市”——伦敦、纽约和东京。从那时起,把这三个城市当作分析老城市复兴的例子便成了普遍做法,这些老城市曾经被认为处于经济瘫痪的状态。要注意的是,据说这些老城市做了区域之间(寒冷地区的老城市)和区域内(中心与郊区)的双重选择。大多数宣称复兴的城市都是处于比较寒冷地区的曾经是人口密集的制造业大城市,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这些城市再次出现就业机会增加、享有高水平的人均收入增长、城市中心区吸引了重大的新投资、人口和/或住房价格急剧上涨等情况。美国城市地区的复兴,如波士顿、纽约和芝加哥,以及欧洲中心城市的复兴,如巴黎和伦敦,都有违于“寒冷的地方只能给‘新经济’垫底”的观点。
这些说法都没有什么新意。约翰·蒂福德(John Teaford,1990)在其关于美国城市振兴史的最后一章指出,1955年,《时代》杂志做了一篇题为《城市的重生》的封面报道。1962年又刊登了一篇类似的关于城市复兴的报道,仅以“复兴”做了标题。1981年,该杂志让房地产开发商詹姆斯·劳斯(James Rouse)这个节日市场之王登上了封面,标题为《城市乐趣无限》。六年之后,即1987年,封面变成“让城市复兴”。目前,城市复兴运动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而城市危机也是如此。对城市80年的热心支持却换回了几十年的失望。亨利·福特(Henry Ford)在20世纪20年代宣布“城市在劫难逃”。《公共利益》(Public Interest)杂志在1971年的一个研讨会上问道“市中心在劫难逃吗”?当时的答案是肯定的,至少这次研讨会的许多撰稿人当时就是这样认为的:美国城市现在就是“沙盒”(Sternlieb,1971)或“保留地”(Long,1971),其本身就是博物馆,供游客拍照留念,或是下层阶级的容身之所。1987年,正当《时代》杂志提出让城市复兴的时候,安东尼·帕斯卡尔(Anthony Pascal,1987)在他题为“正在消失的城市”一文中提出了相反的论断。20世纪90年代,“新经济”的资本家宣布都市风格已经过时;老城市是水平世界中的纵向存在,是距离消失之前的时代产物(Garreau,1992;Downs,1997;Glaeser,1998)。1992年洛杉矶发生暴乱,2005年的巴黎和2011年的伦敦也发生暴乱,这重新激起了人们心中的恐惧: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太危险,城市时代的社会冲突无法控制,这种冲突的特征是大量移民和不断拉大的贫富差距。在过去30年里,美国的邻里收入差距急剧扩大,但在最大的城市中增幅最大,这一点在2011年得到确认(Russell Sage Foundation,2011)。
此外,这些城市的复兴并不能说明人们突然放弃了郊区生活而重新爱上了都市生活。自二战以来的美国城市化趋势一直相当稳定。美国的人口已经从东北部和中西部向南部和西部迁移,从城市向郊区迁移。总体来说各中心城市更健康、人口密度更小,且比20世纪上半叶管理得更好。虽然大都市区仍在继续向外扩张,但是中心城市在大多数人的日常生活中的作用越来越小。欧洲中心城市的地位仍然和以往一样重要,但是大多数欧洲城市也在向外扩张,只是其平均密度高于美国。但是不要急于下结论!在始于2009年的经济衰退过程中,在以纽约为首的位于寒冷地区且成本高昂的老城市,其收入和人口增长几十年来第一次超过阳光地带的城市(Brookings,2010)。这一情况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人们能如此轻率地改变自己的所愿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