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砍青节(4)
一双白嫩嫩的光脚丫子走过泥地，已经粘上灰尘。
他突然大怒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你是去相亲的，还光着脚到处跑……”
这气势之猛，比发现她赌钱还盛，好像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王三秋还从来没有见过。
她脖子一缩，将镯子往王大财挥舞的手上一抛，转头就往自己住的阁楼上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爹，你别生气了，不就是相亲嘛！明年再去就是，我多在家一年，又不吃闲饭。”
眼见一片亮色过来，王大财无暇发怒，慌忙接住抛来的手镯，再看天井中，早没有了女儿的影子。
对这个越来越顽皮的女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回到独自居住的阁楼上，王三秋才感觉浑身疼痛起来，早上走了几十里路，又在江边被人折腾，现在差点累死。
三两下解开身上长长束胸，这些布条早已经被汗水和江水浸透几次，绑得胸闷气紧，才一解开，整个人又活过来一般。
在换衣服之前，她还得好好洗个澡，天井旁边的水房就有洗漱的地方。
只是现在正值中午，王家饭馆中客人坐得满满当当，还有人会到茅房上厕所。王三秋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大中午的洗头洗澡，传出去，就又是一条闲话。
噔噔噔下了木梯，王三秋进了灶间。
中午卖漂汤，暂时用小炉子在外面煮着，现在灶台上只坐着铜壶，正突突的冒着热气。
用木桶提了热水回到阁楼上，王三秋这才脱下男装，将身子勉强擦洗干净。
伸手打开衣柜，随手捡起一件平时穿的大褂正欲换上，她的手却僵住了，眼前又浮起江边少女们娇俏的容颜来。
王小姑娘的衣柜中全都是灰扑扑的大褂和没有花色的长裤，连一点女儿家的气息都没有。
从赵小六那里，他知道自己并不喜欢那个卖肉的乔九，还去街上摸人家大姑娘小媳妇，难道真的是喜欢女人？
还有今日江边那些女孩没有轻重的下手，现在背上还疼，都说明王小姑娘平时跟她们的交往并不亲密，也不算喜欢女孩。
来这里已经半年了，为降低被发现假身风险，王三秋一直刻意避开镇上的熟人。
除了每天早上跑步，就是跟店里的食客打交道，那些食客茶客，老的少的大多都是男人。
就是偶尔有同来的女食客，她也是正忙的团团转，连多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一种古怪的念头从王三秋心底冒起:王小姑娘既然喜欢的是女孩，可又为何去纠缠那个卖肉的？想起那双眼睛看过来的警惕，王三秋可以相信王小姑娘做出的事不会小。
唉，这到底是什么人呀？
王三秋头痛起来，也不管什么衣服，胡乱抓起一件就套在身上。
下楼帮助王大财忙完午堂，漂汤和米饭都没有剩多少。
王三秋早已经饿得眼冒金星，把锅里的剩菜剩饭混在一起，就开始填肚子。
王大财此时也没有精神再责备她，只是恹恹的不说话，端起混在一起的饭菜慢慢吃着。
若是大儿和老二还活着，也许早就娶妻生子，三秋就有哥嫂教导，不会把砍青节当成玩闹的时间。
到那时，秀儿肯定也还活着，就可以把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而不是像自己又被骗了。
每次看见三秋不懂事，他就会格外想念发妻和两个儿子。
王三秋香喷喷的大口吃着饭，却总感觉心里堵得慌。
一瞥眼，就看见王大财那沮丧的表情，心里一闷，越发憋屈得慌，顿时没了胃口，将手上的碗放回桌上，目光直愣愣盯着簇新的墙壁。
王大财终于察觉到女儿的不对来:“三妞，你赶快吃饭吧！”
“不想吃，爹，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了？”
王三秋也不隐瞒，直言不讳的问道。
她觉得这个事很严重，在前一世拼命的加班挣钱，潜意识里就是想得到父母赞赏的眼神。
而来到这里，是王大财的护短和宠溺感动了她，想要替代王小姑娘让王大财过上好日子，而现在她又看见那抹失望的神情。
“没有啊！三秋，你是不是没吃饱，我这就去给你做面汤去。”
见王三秋突然不想吃饭，王大财有些着急，会不会在江边吹久了风着凉了，做碗热汤面多放辣椒姜沫驱驱寒。
他对王三秋说的不满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这是自己的女儿。再想儿子，再不满意那也得宠着。
王三秋非常郁闷，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下午，将王三秋丟在岸边，自己带着姑娘跑的赵家老大赵兴旺回来了。
听着专门来串门的赵小六，事无巨细说着他大哥跟那个柳芽儿的事，王三秋却一脸的淡然。
就那俩人当时的情景，瞎眼的人也能看出，肯定有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狗血戏码。
柳芽儿就是赵家族叔乡下的邻居，老大赵兴旺每年都会去给族叔拜年的，一来二去，自然是从小就认识。
赵小六说到这里，摸着自己额头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痘痘，叹息着:“柳芽儿是家里老二，她们家三个都是女娃，没有男娃，她爹每天喝酒就打人。听我大伯说，他家还死了两个女儿，有一个是生下来就丢尿桶中淹死的，有一个已经十岁，被她爹失手给打死了。”
王三秋听得身上毛骨悚然，紧紧握住正揉洗的帕子，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从柳芽儿枯瘦的身材，她能看出这家人生活得艰难，可也没有想到会天天打骂。
转念间她又想明白了，就是前世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女儿身，而轮为弟弟的提款机。
她很庆幸这里没有弟弟，就是有，她也不会再让父母娇惯。
“你家怎么想的?”王三秋能看出来，赵家老大对那柳芽儿是有感情的。
“我娘认识柳芽儿，说她是好的，就是嫌那家子太穷，恐怕以后亲家公上门来打秋风的时候不少。”赵小六愁眉苦脸，知道家里对柳家不是很满意，他大哥正在家里呕气呢！
王三秋也没有办法，那是柳芽儿的父母，若真的上门来，两边若是闹翻脸，当儿媳妇的柳芽儿夹在中间难做。
“以前大哥曾经提过这门亲，我娘就不答应，结果好几年没有相到其他人，这次我哥说什么都要娶那柳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