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仙风道骨的老头
李正感觉自己好像跌落下无底深渊一般，不停地下落，下落，似乎永无止境。
终于，在某一个瞬间，他被吸取、拉扯，清醒过来，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眼前有一张老头的脸。
“哟，醒啦。”
老头长得慈眉善目，皮肤异常光滑水嫩，像婴儿一样粉粉的，给人一种能掐出水的错觉。
花白的长发被盘起，一支木质发簪横贯其中，将其固定成了发髻的模样。
山羊胡被熨过似的服帖，可惜不知是谁那么调皮，竟用一根红绳给它扎了个小绺，破坏了天然的美感。
若是忽略掉胡须上扎着的小绺，老头穿上道袍，倒真有点儿仙风道骨的意思。
等等……道袍？
李正双眼猛地睁大，当即就想从床上跳起来，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呜”声。
挣扎了一会儿，李正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插了不少管子，就连口鼻都被氧气给罩住，说话十分不便。
而且全身虚软无力，有可能是被打过麻药，现在劲还没过去。
起不了身，李正只能用想杀人的眼神，死死盯着老道。
“哎，虽然道爷救你一命，但你激动成这样也没必要吧？”老道笑眯眯地开口说道。
我激动你大爷的仙人球球！
李正破口大骂，却因为罩着氧气，说出来的话变成了闷声，根本听不出原意。
没吃过猪肉，总能见过猪跑吧？
自己身上接了这么多仪器，显然是在重症监护室呆着呢！
要不是眼前这个杀千刀的无良道士，自己会活受这罪？
还激动？
我呸！
老东西，你等我能下地的，到时候不把你打出屎来，算你丫拉得干净！
要么说这家医院是“第一”医院呢，那医护人员的反应是相当快，李正这边还没激动多久呢，病房门就被推开，一帮子医护就把李正围了起来开始忙碌。
老道士这个蹭病房蹭检查的混子愣是被一个小巧玲珑的护士给挤到旁边去了，他笑嘻嘻对忙碌的医生说道：“行了，这小子都痊愈差不多了，还忙活啥呀，听道爷一句劝，把这些仪器撤走给别人用吧，放这儿也是浪费。”
医生瞥他一眼，扭头对那小护士使了个眼色，小护士立马会意，几下推搡就把老道送出了病房。
“不是，你别……哎，你这小姑娘劲儿怎么这么大，哎……真的，道爷打包票，明儿一早这小子能下地给你跑马拉松你信不？”
砰！
病房的门关死，老道走到旁边通过大玻璃墙看着李正，一脸的若有所思：“看这反应，不像是被夺舍了呀……那为什么卦象显示这小子的命格变了呢？”
他不死心，从背后掏出一个龟壳，往里面投了两枚一块钱硬币，哗啦啦就摇了起来。
叮叮。（魔鬼的呼唤，上网课的这里集合啦！）
硬币落地，老道看着卦象，与上一次所算一致，都是显示李正的命格已变。
可命格是天生的东西，后天除了夺舍或被夺舍之外，几乎不可能更改。
有人可能要问，如果我非要以夺舍以外的手段改变命格，那难度有多大呢？
这么说吧，差不多是一个凡人不依靠任何外力，转变自身性别的难度。
这难度等于什么？
等于绝不可能之事！
老道士今天下午到现在，绞尽脑汁都没想通，李正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唯一一个结论就是——他被夺舍了！
然而刚刚观察之后，这唯一的结论还被推翻了！
“真灵清醒，无丝毫妖邪气息显露，确实不像被夺舍的样子，看来道爷我还得在吴东多呆一阵，观察观察……”老道沉吟着，最终决定留在李正身边以观后效。
这时，医生给李正做完检查，嘱咐他好好休息，便带着所有医护人员往外走。
门一开，就听那医生惊叹道：“好强的愈合能力！送进来才半天，断掉的骨头居然已经完好如初！这是什么？这是当今医疗史上的一个奇迹！
这几天再好好检查一下，看看他能这么快恢复的原因在哪，要是能找出来，对我国以后的医疗技术将会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到时候我们医院必定名留青史！”
老道眼疾手快，又掏出那个玉佩吊坠晃荡起来。
老催眠师，动作老专业了！
等到医生回到自己办公室，已经忘记了关于李正的很多细节，在老道的手段下，如果以后没人帮忙，在场的医护人员再也无法自主想起“李正医疗事件”的详细内容。
道士想想还是觉得不保险，索性打了个电话，二十分钟后医院来了一群人给李正办理了出院手续。
这天凌晨，有几位刚好路过医院门口的人看到了这么一个奇妙景象。
一群人抬着个年轻人走出医院大门，众人身后是个龇牙咧嘴的老道士，道士一瘸一拐边走边揉自己大腿。
“我说你小子不是属老鼠的，是属狗的吧，咬人真疼……嘶……嚯……”老道摸着腿上清晰的牙印，他是万万没想到，刚给李正把所有仪器撤了，转头就给自己来了这么狠狠一口。
要不是旁人拉得及时，只怕是这块肉都得被咬下来，下嘴太狠了。
李正手脚都被制住，犹自不甘心地折腾试图下地给老道再来几招更狠的，可惜这帮人也不知什么来路，一个个力气大得惊人，他根本挣脱不开，只能红着双眼怒视老道：“哼，老东西老杂毛，你有种让他们放开我，你看我不咬死你的！哎哟……”
狠话没说完，他就被人合力塞进一辆车里，动作粗暴，脑袋撞在车顶上，痛呼一声：“你们就不能温柔点吗？我是伤患，伤患！”
一个中年人到前面拉开驾驶室的门，闻言乐了：“我们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生龙活虎的伤患呢……道长您到底对这孩子做了什么呀，瞧给人孩子恨的。”
已经在副驾驶坐好的老道边系安全带边没好气道：“有你们啥事儿啊，老老实实开车，地址你们应该都查到了，把这小子送回去。”
“好嘞，您老坐稳咯。”
中年人自知失言，叮嘱一句，发动车辆驶离第一人民医院。
时值半夜，道路通畅，不过半个多小时，车辆停在李正租住的小区门口，后座两人跟压犯人似的把李正从车里拖了出来。
没办法，这一路上只要他们稍微不注意，李正就往前座扑，撕拉抓扯不用其极，成功给老道脸上也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下得车来，老道估计也被李正搞烦了，过去两指就把他给点住了，气得李正只能对他怒目而视。
“行了，这小子交给道爷，你们先回去吧。”老道挥手赶人。
中年人从车窗探出头来：“道长，您不跟我们一起回道门啊？”
老道士瞪他一眼：“怎么？道门什么时候开始敢限制道爷人身自由了？”
中年人一缩脑袋，讪笑着道：“不敢不敢，但您老不回去，这次的除妖事件，我们又没参与，没法上报啊……你看……”
老道眼睛瞪得更大了：“怎么？！道爷出马，区区木瘴鼠妖还不是手到擒来？难不成道门里那些老不死会怀疑道爷我包庇妖孽？”
“不会不会，道长您说得这是哪里话……”
中年人连连摆手，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只是您也知道，这木瘴鼠妖原本是佛宗的目标，您这属于私自插手佛宗事件，若是那边问起来……”
老道这下了然了，感情这意思是自己主动除了妖，最后还得惹得一身骚？
要不是佛宗那帮子秃驴无能，导致木瘴鼠妖逃逸途中害死不少凡人，自己又怎会路见不平，拔刀相见？
结果在这当口，道门居然连被佛宗问责的压力都不愿担着？
老道气笑了：“要是那帮子秃驴敢来，道爷我一力担着就是！”
中年人听了这话，眉开眼笑：“有您这句话，事情就好办了嘛……上车，走了！”
招呼其他人上车，道门众人驾车离开此处，只留下老道与李正大眼瞪小眼。
李正从大学毕业后虽说只参加工作两年，但做的是金融行业的业务员，自然精明的多，立马就瞧出这其中门道，幸灾乐祸地看着老道，心想你也有今天！
要不是他不能开口说话，刚才肯定趁机落井下石，再给老道按一个草菅人命的帽子！
老道把李正神情尽收眼底，冷笑着解开对他的封锁，拉着他道：“小子诶，你也别乐，苦日子在后头呢！”
李正重获自由，正想继续报复老道，却被其巨力带了个趔趄，忽然想起面前这看着瘦骨嶙峋的老头可是能单手举起自己的存在，顿时心中一凛。
完犊子了这是！
苦着脸带老道来到自己出租屋，打开房门，老道像个主人似的当先就走了进去，大模大样地指着客厅沙发道：“来，坐，就当是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李正收好钥匙，眼睛一翻懒得理会，径直走进洗手间，他得先洗澡，白天在垃圾堆里呆了那么久，要是不好好洗洗，他总觉得自己身上一股子臭味。
虽然刚进医院的时候就有医护给他收拾过了，但李正还是想自己动手，洗得更彻底些。
老道见李正不鸟自己，也不在意，瘫进沙发里，随手拿起旁边的遥控器，然后开始疯狂换台。
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来，他在试图找到些深夜节目，可惜最终他还是失望了。
从一开始的疯狂换台，渐渐地到略带兴奋，再到百无聊赖的圣人模式。
李正在洗手间里就听着客厅一会儿是深夜的电视购物，一会儿是动画片，一会儿是电视剧或电影的声音，简直烦不胜烦。
不由自主地加快手上动作，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老道士跟要死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遥控器。
走过去夺下遥控，李正骂道：“你有病啊！”
老道士眼皮一翻：“我看有病的是你才对，你说你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怎么电视里连深夜节目都没有？”
李正乐了：“你说你一把年纪，得有七十多了吧？怎么还这么为老不尊的样子？”
万万没想到，这神经兮兮的老道士，竟然还是个老/色/批。
老道面对李正的质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梗起脖子道：“你懂什么，道爷这叫赤子之心！”
李正哭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赤子之心能这么解释的，涨知识了。
把电视关掉，李正也不兜圈子了，单刀直入问道：“说吧，你跟个无赖似的缠着我，到底想干啥？先跟你说明啊，想在我这坑钱的话，你这主意可就打歪了，就我今儿去填埋场还是别人花三千块雇我的呢……对了，把我手机还我。”
差点忘了这茬，李正还想看看那三千块钱到账没呢。
老道在屁股底下一掏，拿出李正的手机扔给他，嫌弃道：“拿去拿去，破手机还当个宝贝了，要不是怕你报警给道爷惹麻烦，道爷都稀得碰。”
李正用两根手指捏起手机，找了张纸巾来擦着，随口道：“行了，别扯那些王八犊子了，说正事行不行？”
说实话，从自己命运的后脖颈子被老道抓住之后，李正对他一点儿好感都欠奉，要不是自知打不过对方，早拿扫把给这臭不要脸的老家伙给撵出去了。
“行行行……道爷我是个有本事的人，你也见识过了，今天感觉你小子命格不错，所以……嗯？？”老道难得的正了正脸色，话说一半忽然神色大变，猛地起身跑到阳台边，一把拉开窗户看向夜空，喃喃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