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接下来的那个星期,她又在舞会上见过他三次。现在,他的害羞似乎少了些,变得比以前健谈了。他是个医生,却不开门营业;他是细菌学家(细菌学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基蒂只有个模糊的概念),在香港工作。秋天,他就要回去了。他谈了很多关于中国的事。她早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对方说的话自己是否感兴趣,都会装出一副有兴趣的模样来。不过,说真的,香港的生活听上去倒是蛮有趣的嘛:有俱乐部、网球场、赛马场、马球场,还有高尔夫球场。
“那儿的人们常跳舞吗?”
“哦,是的,我想是这样。”
她很想知道,他跟她说这么多事是不是怀着什么目的。他似乎很喜欢她的社交圈子,却从未通过比如说握紧她的手啊,给她一个眼神啊,对她说某个字啊,来表明他不只是把她当作一位在舞会上认识的姑娘看待。接下来的那个星期日,他又去了她们家。她的父亲刚好进门,原来是下雨了,他没法去打高尔夫了。接着,他跟沃尔特·费恩进行了一番长谈。事后,她问父亲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他好像在香港工作。那儿的大法官是我在司法界的一位老朋友。他似乎是个异常聪明的小伙子。”
她知道,通常情况下,父亲总是烦透了那些年轻人,先是她的那些朋友,然后是她妹妹的。多年来,父亲为了她们,总是硬着头皮去款待人家。
“父亲,在我结识的年轻朋友当中,好像你喜欢的没几个啊?”她说。
他那双慈祥、疲惫的眼睛在看着她。
“你有可能跟他结婚吗?”
“当然没可能。”
“他爱你吗?”
“没表现出来。”
“你喜欢他吗?”
“我觉得不太喜欢。我有点儿烦他。”
他根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他个子不高,长得又不壮实,瘦小得不行;皮肤黝黑,胡子刮得挺干净,五官端正,轮廓分明,是再普通不过了。他的眼珠几乎是黑的,却不大;目光迟滞,总是盯着某样东西发呆。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却不怎么好看。他的鼻子挺直、精致,眉毛也很好看,再加上有型的嘴唇,按理说应该是个大帅哥才对。可令人惊讶的是,他长得并不帅。基蒂在想他的时候吃惊地发现,将他的五官拿出来挨个看,个个都是漂亮的。他的表情略带嘲讽。在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之后,基蒂发现自己跟他待在一起时并不是那么自然。他是个很闷的人,不懂得快乐为何物。
那一年接近尾声时,他俩彼此间已经了解得很多了,但他仍像以前那样淡漠,让人琢磨不透。确切地说,他跟她在一起时不是害羞,而是局促不安;奇怪的是,他的谈话仍像以前那样冷淡。基蒂最后得出结论:他一点儿都不爱她。他喜欢她,发现她很好说话,可等他11月份回到香港,就再也不会想起她了。她想,在这段时间内,他不是没有可能跟香港哪所医院的护士订婚的,这位姑娘的父亲可能是位牧师,她本人呢,长相普通,无聊透顶,有一对扁平足,精力还很充沛;对他来说,选这样的人做妻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在这时候传来了多丽丝和杰弗瑞·丹尼森订婚的消息。多丽丝十八岁了,订下了一门合适的亲事;可她呢,已经二十五岁了,仍是孤身一人。难道她永远嫁不出去了吗?那一年,只有一个人向她求婚,而且这人还是个在牛津大学读书的二十岁的学生,而她是决不会跟一个比她小五岁的人结婚的。她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去年,她拒绝了一位拥有巴兹勋章、带着三个孩子的丧偶骑士,现在想起来真不该那么做。母亲现在变得越发讨厌她了,还有多丽丝,因为基蒂过去一直被寄予厚望——能够嫁入豪门,她早就习惯了牺牲,现如今她一定会对基蒂幸灾乐祸。基蒂沮丧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