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海洋的序曲

跃行者族群所生殖的方式近乎是一种以自身为养料全面奉献给后代的生命代换，对于生殖的双方来说，健全而具有优良特征的幼体才具有被交换培养的价值。

因此，每次在繁殖卵破壳的时候，幼体们会经历一次筛查，残疾的、过于弱小的个体会被直接淘汰，用于喂养生殖者中活下来的原初个体，因为幼体的组织本就属于他，所以救活的可能性会很大。

这个小家伙的父体是一只在战斗中受损严重的锥刺者，母体是一只正常衰老的个体，由于缺乏的营养过于多，他们形成的繁殖卵非常的衰弱，最终在破壳的时候只存活了一只幼体，而且身为给养者的母体也早已在卵体中死亡了。

于是其他抚育者只是将三个死去的未成型幼体处理掉了，至于唯一的这么一只带有残缺的小家伙，则被排挤到了族群的边缘。

毕竟他既不强壮，也不灵活，与同伴的交流还有些问题。

总体来说对于族群的贡献会很低，将他当做弃子来看待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于是这只总爱自己思考的孤僻小家伙经常会被抚育者忘掉，或者说故意的忘掉。

甚至于还有一会他直接被丢在了巢穴之外的丛林中，肢体瘦弱且细长的他很难及时跟上发育正常的同伴，最终没能在石板合上之前赶回去。

缺乏温度和脱水保护的幼体在夜晚的干燥环境下很容易死亡。

跌跌撞撞的小家伙在自己理解死亡为何物之前就被夺走了生命的权利，虽然很不甘心，但他也别无选择。

当然，如果那天没有出来闲逛的独行者的话，这个小家伙绝对活不过那个夜晚。

当抚育者第二天看到等在石板前的小家伙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厌烦的。

“好吧，你居然还活着，我昨天还以为你走到大坑里去了。”在抚育者极高的厌恶情绪之下，小家伙并没有多么的自卑，因为他在昨天交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虽然他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正常。

“我吃饱了，”小家伙甩动了一下自己的钳爪，那因为硬质纤维缺乏而显得十分柔软的肢体随着触角一起摆动起来，这是他独有的表情，“今天什么时候去见他们呀？”

“不急……”独行者将那剩下的几块硅质肉收好，放到一块石头下面压着，“再见到他们之前我倒是想问问你对于自己的名字有什么想法。”

“我上次不是说了吗，我想叫远行者，和海灵他们一起游到海里面去，走得远远的，永远不回来。”倔强的小家伙对于这个生来就想要抛弃他的族群没有任何的好感。

“这你不就是亏大了么，你想要离开他们，尤其是那个讨厌的抚育者是吧？”独行者的电光非常调皮地在空气中蹦跳着，明显还有后文。

“昂，我就想离他远远的！”独行者这么说确实引起了小家伙的情绪共鸣。

“那你可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了，不然的话他所对你的一切就没法偿还回去了呀，”极具诱导性的信息让小家伙本能的先抵触了一下反对自己的信息，但不俗的智慧让他选择继续听下去，“只要你能当上族群的首领——当然不能像那个死板的家伙一样——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置抚育者不是随随便便吗？”

虽然感觉这么说的独行者肯定有原因，但是从内心深处小家伙确实被勾起了兴趣。

“那我……怎么才能……”

原本高涨的士气在他感受到自己那只剩下小半根的触角之时再次低落了下来。

“他们是不会让一个残疾来……”

“残疾确实是你的一个问题，不过没什么大碍，”独行者观察到一粒晶体已经开始在他的断角上开始生长了，只不过生长的速度不是很快，“重要的是你能做到什么足以改变现在族群状态的事，让所有的个体自愿的崇拜你。”

“自愿的……”

独行者跳入了那原本只用于捕鱼的深潭之中，等待着小家伙的加入，“其实在我的朋友成为首领之前，我们的族群似乎还秉承着另外一套的规则，虽然不是说那一套的规则就一定很好，但现在的规则之中缺少了属于我们的那一种特质。”

小家伙顺着水槽也跳入了其中，荧光闪烁的地下水道不是很宽敞，温度不是很高的地下水让小家伙的身躯感觉到了一丝熟悉，柔软的躯壳使得他非常的适合在水中生存。

“现在已经定居的我们，虽然看起来生活的很好，但已经没有发展的可能了，无论是锥刺者还是抚育者也好，他们的未来和可能性都被我那个信奉安宁的朋友所掌握着，”地下水系的通道已经被独行者用自身脱落的晶体标记好了，顺着标记能一直通往一处地下洞穴的位置，“所以我们现在只会局限在他的视野之中，安全的、没有未来的活着。”

“安全……不好吗？”

“不是安全不好，是再这样沉溺于薄弱的安全之下，也许等你长大的那一天，族群就因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巨大危险而陨灭了，”独行者挥动着自己的后肢和钳螯，在缓流颇多的地下水系中游弋着，“所以我才会觉得，让他们自己全面的选择自己的未来，然后适应不同程度的危险，才是我们发展的可能。”

洞窟并不算很远，那里有着一群从海洋表层潜下来的海灵个体，对于独行者身上的晶体很是熟悉。

在挤出通往洞窟的水层之后，独行者看到了一只他认识的海灵。

“嗨！今天收成怎么样啊。”

对于独行者，海灵们并不像是对待风暴追逐者幼子那么的恭敬，也不像是对待外来者那么冷漠，很多个体都愿意与他交谈。

“今天有十个，明天估计还有十个，收成很好。”那只看守着洞穴底层的海灵也认识小家伙，对于这个新奇的小生命，他也很愿意交流，“哟，小家伙想好自己的名字没有，没有名字可不行。”

咕哝了一声的小家伙不满的甩了甩触角，没有理会那只海灵，继续跟着独行者前进。

“好吧，我们刚才说到哪了？”独行者向着洞窟深层的水道走去，那里连接着大海族群的入口，这里的溶洞只是个过道。

“族群的发展。”

“哦，对，族群的发展，”独行者想了想，将触角垂了下来，防止电荷扩散过度，“你估计也听得出来我想要怎么样了，那……你愿意吗？”

“愿意……什么？”

“成为海洋与陆地之间的连接者，让我们的族群与海灵们和谐相处，相互交易，最好呢——”独行者延长了自己的语调，回转的电荷划出一道青灰色的痕迹，“能够融为一体。”

“我……”

“不要着急回答，”独行者轻轻弹了一下小家伙的脑壳，“你以后可以用行动来告诉我，无论是远行还是联合，我都会支持你。”

“唔……”

“好，到了，”独行者走到了一个被他特殊标记出来的洞口，那是一条极速下行的航道，其中能听得到水流下坠的声音，“今天最主要的不是和你聊什么未来，而是要送你一件礼物，一件能让你暂时不再是残疾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