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返故园
翌日清晨，堂庭云海上朝霞迭起，光灿灿如珠海翻波，明艳艳似天空织锦。
夏蓁简单收拾几件随身物品，掩上房门，独自一人来到堂庭山门前，等了片刻，却仍不见无尘师兄的踪影。
“时辰已到，无尘师兄为何还不出现？看来师父派他同我下山，他并不情愿？”夏蓁低头凝视着手中握着的那枚生辰灵石，喃喃自语，“有师父赐予的这枚灵石护身，足矣。哪用得着劳烦无尘师兄陪伴？”
“蓁儿师妹！”
忽然从她身后空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如流水击石，清明悦耳。
夏蓁循声望向东方的天空，只见一白衣男子御剑而来。彼时恰逢旭日初升，堂庭山四周云蒸霞蔚，彩光潋滟。白衣男子从漫天璀璨的霞光中穿云破日而来，衣袂翻飞，惹得翠竹林掀起层层细浪，竹叶的沙沙声宛转悠扬。
他轻盈地降落在山门前的玉石台阶上，与夏蓁近在咫尺。
来者正是师兄冬无尘。
他那皎如月色的脸庞，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冷峻。墨色浓眉微微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冰眸子幽暗深邃，鼻梁英挺，嘴唇莹润，只是少了些许血色。腰间缀了一块圆环形白玉佩，那质地润泽晶莹。
夏蓁猜测这应该是师父所赠的生辰灵石。
一时看得出神，竟忘了跟师兄打招呼。她已经有数月未曾见到无尘师兄了。就算之前见过几面，也都是远远地看着他清冷的姿容，未敢靠得太近。
冬无尘见夏蓁愣在那里，不曾问候或行礼，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便也随她去。
“蓁儿师妹，我们即刻启程吧！”冬无尘说完，转身循着玉石小径向山下走去。
夏蓁终于反应过来，印象中冷若冰霜的无尘师兄，刚才竟然亲切地喊她“蓁儿师妹”？她赶忙疾步追上去。
“无尘师兄，我们为何不御剑而行？”
“此次下山，是为历练仙术，磨练心智，此去数日，路途遥远险恶，御剑飞行之术十分消耗灵力，不到万不得已，不可随意启用。”
“那师兄刚刚为何御剑而来？”夏蓁有些不服气，师兄也太小瞧她了，堂庭众弟子中，她也算得上御剑高手了。
但说完又有些后悔，冷傲的无尘师兄不会生自己的气吧？
冬无尘果然停住脚步，片刻，一言未发，又继续阔步向山下行去。
他知道，夏蓁体内蕴藏着巨大的灵力，一旦灵力爆发，即使不御剑，也能在山川湖海间，自在遨游。只是，如今她还需要更多的磨砺。
夏蓁以为无尘师兄真的生气了，便放弃追问，闭口不言，紧随冬无尘身后。
苍翠的竹林中，春黎师姐悄悄走出来，遥望着正往山下走的冬无尘和夏蓁，心中略微不舍。说好的一早要去练功，不能为他们送行，却还是忍不住悄悄躲在山门附近的竹林中。
她也已有数月未见无尘了。
春黎与冬无尘同一年来到堂庭山，只不过她早到了两个月，年岁也稍长。两人一同长大，一同修习仙术，可谓真正的青梅竹马。
以往师弟师妹下山历练，多由春黎带领，可这回师父钦妙仙人却特地召回在外游历的冬无尘，亲自护送夏蓁。冬无尘御剑飞行上千里，终于在今早到达堂庭山。
春黎隐隐感觉到夏蓁的不凡，却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循，此时只担心她这次下山会否发生什么危险？
冬无尘与夏蓁的身影慢慢淹没在轻盈的山雾之中，春黎轻叹一口气，返回大殿继续修炼。
……
这是夏蓁十四年来初次下山，没见过世面的仙山少女，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那条玉石山路两侧长了许多炎木树，叶子翠绿欲滴，数不尽的丹色果实挂满枝头，在茂密树叶中忽隐忽现。不远处高大的乔木上，几只毛发鲜亮的白猿在树枝间窜来窜去，兴奋地手舞足蹈，“吱吱唧唧”。乔木后面的山涧中隐约传来潺潺水声……
夏蓁好想伸手去摘一颗丹果，尝尝是酸是甜？再御剑飞行到树梢，去跟白猿打个招呼……
但有无尘师兄在身边，却也不敢太过肆意，只好紧紧跟随在无尘师兄身后。
两人来到一处桃林。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灼灼芳华。和风徐来，桃花树下，流水溪畔，似雪飘落的花瓣，逐水而流，碧浅深红。夏蓁忍不住跑进桃林之中，让这娇嫩的云霞将自己肆意包裹。
“无尘师兄，这里好美啊！你是怎么发现如此美丽的桃林的？”
“这里便是当年师父和我救下你的地方。”冬无尘平静地说，嘴角却难掩笑意。
相逢那日襁褓中的娇弱女婴，如今已是容色晶莹如玉，仙法剑术超群的堂庭仙子，他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成就感。但一想到眼前这个沉浸在灼灼花海中的柔弱少女，未来需要肩负起守护天下苍生的重任，他又不免心有戚戚焉，忍不住垂眸轻叹。
夏蓁快步走到冬无尘身边。
“无尘师兄，你可知我当年为何会出现在这片桃林之中？我的家乡是否就在这片桃林附近？”
“随我来！”
冬无尘早就预知她会问这个问题，便带夏蓁穿过桃林，来到一处茅草屋外。
院落周围的竹木栅栏早已破旧不堪，院里的地面也积满落叶，仿佛许久无人清扫。微风拂过，枯萎的叶片随风轻舞翻滚，最终聚集到门窗之下。
“此处，便是我家？”夏蓁转头看看师兄冬无尘，冬无尘微微点头。
夏蓁缓缓来到门前，轻轻推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她走进屋内，环顾四周，明媚的阳光从竹窗洒下来，照在窗边的花梨木桌上。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早已落满灰尘。
夏蓁将灰尘轻轻抖落，宣纸上竟现出几枝盛放的桃花，桃枝下站着一位佳人，仔细看去，那女子却与夏蓁有几分相似，只是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细腻的笔法，似乎在诉说着房间主人画了好久好久，将自己的全部心血都倾注其中……
夏蓁仔细看那落款日期，竟是，三个月之前？
她喜出望外，猛然转身，却意外迎上师兄冬无尘那清冷又透着几丝温柔的眸子。冬无尘正紧紧跟随在她身后！
夏蓁赶忙收回目光，转而又难掩欣喜地问到：“无尘师兄，我的父母是不是还在世？你看这幅画，明明就是三个月前刚画的！”
冬无尘有些心疼地凝望着夏蓁那充满期许的脸庞：“蓁儿，你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夏蓁听说母亲已经离世，忍不住泪眼朦胧，一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在腰间那枚粉色生辰灵石上……
忽然，粉色生辰灵石发出一阵炫目的光芒，夏蓁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初生那日。
她看到母亲将自己抱在怀里，怜爱地唤自己“初云”。她看到无尘师兄将自己稳稳接住，师父与不明身份的妖人焦灼战斗。她听到父亲让母亲抱着她赶快离开，父亲独自一人对付凶神恶煞的白狼妖。她感觉到母亲在她额头深情一吻，含着泪说让她平安长大……
原来这枚生辰灵石，藏着她与师父相见那日的所有记忆！
灵石的光芒渐渐暗淡，夏蓁也从回忆中醒来，却早已泪流满面。她发誓，一定要铲除白狼妖，为母亲报仇！
“无尘师兄，我的父亲现在何处，我一定要寻到他！”
“蓁儿师妹不必过于心急，日后有缘定会相聚！你我现在的灵力和仙术根本不是白狼妖王的对手，当务之急还是远行历练最为紧要。”
“白狼妖为何要追杀我？”夏蓁不解。
“一切自有定数！”冬无尘不肯多言。
夏蓁也不便多问，忽然想到，既然白狼妖的目标是她，也许她不在父亲身边，父亲才更安全，便暂时放弃要去山中寻找父亲的念头。
她强忍泪水，问道：“无尘师兄，我们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堂庭西北方有座中曲山，山中有一种猛兽，名为驳马，是绝佳的坐骑，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助你驯服一匹驳马。”
夏蓁会意，依依不舍地随无尘师兄离开这座院落。
两人直奔千里之外的中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