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凯歌
“大家加把劲，到那前方山岭就自歇息。”商队前方传出一声呼喊。
彦绍此时正在推动马车，团子被他放置于车上，用小帐篷遮挡住了。因刚才飘了一阵细雨，道路稍显湿滑，马已乏力，只得由人在其后助推一把。
行路难、行路难，见得青山色如故，却落泪两行。
行商多困苦，那沈潇薇最近已是瘦得不成样子，皮肤看着也黝黑了些。商队中的各人大都如此模样，怪不得有话语道：宁在城中磨三年，不去行队走十天。
待众人抵达山岭处，已是一个时辰过后。行在山中望远，初觉颇近，却是跑死马的长路。
众人先与马伺候完后，躺的躺、靠的靠，山路崎岖，一段不多的路也得花费许久的时间，马最辛苦人也疲累。
彦绍望着天色，料想后面应是再不下雨了，就将小团子抱了在了怀中。沈潇薇此时只顾得喘气，那汗水还顺着她的耳发流落到了地上。
彦绍将水递与她，就自顾看起了团子。沈潇薇见得团子心底也高兴了几分，只是这团子一直不与她亲近，也不知何故。
最近团子已能爬走了，就是瞅着不甚协调，估计是长久未下地的原因。
过段时间后，彦绍往后望去，见那十余人也跟随商队停在了此处，并未自顾向前。
待商队启程后，那行人却并未跟上，仍停留于原地。
前方三家商队已经进入峡谷之中了，四海与安邻商队还有另外一队在后方。
正当四海商队将跟随前一个队伍进入虎口峡谷时，突然从上方坠落下来几个小石块，彦绍听得此声音并未在意。
正当众人迈步时，又是一阵轰隆声传来，彦绍脸色大变的朝上看去，立即对众人大声呼道：“后退！”
稀里哗啦的碎石落地声，伴随的则是无比凄惨的嚎叫。彦绍见得大大小小的石头从上直直坠向峡谷之中的众人头顶，却只能眼睁睁看此人间惨景。
在四海与其余两家商队退回刚才休息的地方的时候。前方不住地传来冲杀和刀剑相击的声音，与之伴随的则是一股股撕心裂肺的惨叫，片刻后，前方竟全然没了动静。
其余两家商队掌柜面色苍白，双目无神的看着谢大掌柜。后者见得此状，在心中强自镇定后，只能是自己拿主意了。
“将马匹解开，把货车抵拢在前堵住道路。”谢大掌柜立即当机立断的道。
众人闻此皆一顿忙乱，当还在摆弄车辆的时候，已然开始有人从那虎口峡中过来了。
这时天空却是陡然下起了大雨，如人瓢泼，已成倾盆之势。耳边又传来夏雷的浩大之音，震耳欲聋。
彦绍如今已是手脚冰冷，双眼直盯于前方的几十道持刀黑影。
此时他的脑海当中一片混沌，三个队伍约莫百人，刚才大家还于此共做休整，现在活生生的百余人就这般，没了。
彦绍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他也从未打算去做一个好人。他也杀过人，擒虎正是死于他的剑下。
但人何有心做此等滥杀之事，这百余又有何罪。要付出如此代价？
真就是那，好人总被恶人欺，善者多是苦命人？彦绍在心中喃喃道。
此时对方全然站定于商队之前，寒刀凌厉、眼中淡漠，那是全然未将刚才之事放在心上的薄凉。
谢大掌柜这时让众护卫依着车辆抵御，但此法除了拖延时间，并无别的效果。
对于众人来说现在死，和一刻钟后死，又有何分别。
嗖嗖嗖……一阵羽箭飞疾的声音传来，那二十余商队护卫，一下就倒了七人。
这时贼人已是杀了上来，彦绍沉默的将小团子放于手足无措的沈潇薇手中，他看了后者一眼，对方已然是面无血色、全身无力，只能借依靠山石来支撑自身了。
彦绍无言，定定望着前方之景，轻轻解下腰间的七星剑，横立身前。
他眼中不时闪过一片光怪场景，父亲、母亲、方老、韩不宁等众人身影皆现此中。
他们的模样在这夏季暴雨中倒映，有如真临。随后这光影又幻而破碎，彦绍眼中出现一朵洁白莲花。
莲花缓缓散落之际，彦绍拔剑而出踏水而行，向前迅疾掠去，二十步、十步、五步……
此刻空中雷电交加，于乌云中形成一道道银光沟壑，万钧之势欲碾压于人顶。
顷刻之间，一阵轰鸣，彦绍手持七星，引得惊雷划破长空。
他身如白驹，手中寒芒闪耀，刀光剑影之下，夏雨笼罩其身，只看得水花四溅。
真是：
一朝澄明心中雾，饮马江湖静风波。
七星执手寒芒出，云上夏雷作凯歌。
只消片刻，彦绍停剑而立雨中，在其剑下，此地宛如血莲盛开。
……
“爹爹、爹爹，我要骑大马。”
“好好好，绍儿要骑大马咯。”
“嘻嘻嘻……爹爹再跑快些，马儿可是很快的喔。”
……
“你母亲明日就要出嫁，她这一生受尽劳苦，你就不要让她再有拖累了。”
“嗯……”
“这里有十两银子，你拿着罢。”
“我不要。”
一阵奔跑的声音，还有那银子落地，以及一声叹息。
……
“扫把星，扫把星，前时扫父亲后时赶母亲，噢噢噢。我们不和扫把星一起玩。”
“呜呜呜，我不是扫把星。”
他边哭着，边用刚才被人踩过，沾了泥土的袖子擦眼睛。
……
“小绍啊，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啊，爷爷上县城了给你带回来。”
“爷爷，绍儿不要吃的，只要爷爷能在天黑之前回来就行。”
“诶，嘿嘿，绍儿乖，真懂事”
方老用手掌摸了摸眼前这个孩子的小脑袋，眼中满是慈爱。
……
“彦家小子，你看王大伯又在山里给你带什么好玩的来了。”
“哇，是紫背天牛。嘻嘻嘻，有了这个，大头他们就更愿意和我玩了，呜喔呜喔……”
“哈哈哈，这小子。”
一阵奔跑的脚步声过后，王大笑着摇了摇头。
……
“心平气沉，眼疾手稳。与你说了不知几遍，还是如此！”
这时的他，只是眉间紧皱，手握着木剑，任凭汗水滴落在泥土里。
……
祁山道中，彦绍抬头望天，此时风停雨住，那西边好一片绚丽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