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独闯鬼市
此时,李寻睡意全无,他反复琢磨牛爷为何要去鬼市卖货,经过多方面的分析,他认定应该是牛爷的货有问题。
鬼市纵然有不少买主,但毕竟属于见不得光的黑市,人多口杂价还低,选择鬼市出货,哪里像精明细算牛爷的做事风格。
李寻本想再从司机口中多套些话,可聊了几句后,司机变得越来越不正经,竟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跑夜车时的艳遇,上至中年丧夫的寡妇,下至初中生的学妹,声情并茂般讲述她们一个个如何投怀送抱的细节,听得李寻差点当场揭穿他华丽的吹牛表演。
李寻被迫听了一路天花乱坠的艳遇故事,最后,在忍无可忍即将爆发的时候,汽车总算到达了大柳树鬼市。
“把钱收好,我还有事,先走了。”李寻待车停稳后,迅速推门下车。
“兄弟,我这一路上说的有点多了,你别往心里去。”司机将脑袋探出车外,对着李寻充满歉意的点头。
“你口才挺好,应该改行说相声。”李寻低头看一眼手机,时间即将凌晨三点钟,于是抬腿往人群中走去。
司机大声吆喝道:“兄弟,忙完以后打我手机啊,回去就不用加价了。”
李寻越走越远,司机说的话被冷风吹散,已听不清具体在讲什么。
李寻将背包反扣在胸前,以防他人行窃,毕竟包内装着两万现金。
鬼市的规矩很简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所以,但凡来趟鬼市就一定要备足现金。
李寻站在鬼市的入口处,整个人变得亢奋而紧张,以前他听过不少关于鬼市的传闻,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能亲自来过。
此刻,鬼市就在他的眼前,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幼订下的娃娃亲,俩人相互心心念念,但隔了十几年才见到彼此的真容。
微风吹过鬼市两侧成排的柳树,顿时发出嘶嘶地声响,那些高矮不一的人影正缓缓游走,宛如鬼魅婆娑一般,倘若不知情的人看到眼前的景象,指定会被吓到尿失禁。
“鬼市这名字起得好啊,不知道的真以为闹鬼了。”李寻摩拳擦掌,心头迸发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鬼市有个独特的规矩,那就是只看货不看人。
简单点讲就是鬼市里的每个摊主将要出手的货摆在摊上,然后在摊前点上一只煤油马灯,并将马灯的灯捻子调到不大不小的状态,确保马灯发出的弱光刚好可以覆盖自己的摊位,同时也保证了外人无法看清自己的面容。
正因如此,但凡来趟鬼市的人,都会自己带一把亮光手电,其作用是用来看货,因为摊主的马灯亮度不够,如果没有手电根本就看不清楚摊上的物件,看不清楚的话心里就没底,到了最后要么是被宰一刀,要么就是买到赝品打眼。
此外,还有一点十分重要。手电虽亮,但决不能拿着它照过往的路人,更不能照摊主。
因为鬼市上很多货物都来路不正,摊位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自然不想让外人记住长相,所以,他们特别忌讳别人拿着手电照自己。
李寻从背包内掏出手电,紧紧握在手中,开始按照摊位的顺序逐一看货。
“好东西。像老的。”李寻在一个摊位前蹲在,伸手将一件豆青色鱼篓尊端了起来。
摊主见有人上手自己的货,身子稍稍往前倾了倾,但并不言语。
其实,并非是摊主不礼貌,而是鬼市的规矩就是如此,能不讲话就尽量不讲话,如果非要讲话,那也一定是压低声音,用最简洁的词汇,免得被外人听到。
“有点意思,哪朝的?”李寻将物件放回摊位,抬眼看着摊主,但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摊主慢吞吞地说:“宋朝,要吗?”
“多少?”
摊主朝李寻伸过胳膊,手掌中五根手指全部张开,意思是说五百块钱。
李寻微微思索,朝摊主伸出三根手指,摊主先是一愣,随后点头同意,并从屁股旁边拿出一个纸盒,将鱼篓尊放入其中,并把空隙的部分填满杂草,以免瓷器在盒内晃动。
摊主把纸盒放在摊位空余的地方,李寻将三张钞票递给摊主,摊主接过钞票验完真假放在怀内。
李寻将纸盒放入背包后,随即又掏出一百块钱,连着玉壶春瓶照片递给了摊主。
毕竟摊主也是行内混饭吃的人,一眼就看出了李寻的用意,但他只接了照片,李寻将手电打在摊主的脚下,摊主很自然地把照片移到光亮处,看了几秒钟,将照片递还给了李寻。
“没这货,去别家吧。”
李寻闻声准备离开,可身子还没站直,摊主幽幽地补充一句,说:“里面有棵半截的柳树,旁边有个摊,去那碰碰运气吧。”
“多谢。”李寻将钞票压在摊主的一件瓷瓶下,快步朝鬼市深处走去。
数分钟后,李寻在鬼市中找到了那棵半截柳树,果不其然,柳树旁真有个摊位,摊主是一位年迈老汉,借助马灯发出的弱光,也只能看到他佝偻的身躯,但看不清他的面容。
“大爷……”李寻欲言欲止,他觉得如果直接问老汉玉壶春瓶的事情,恐怕有些唐突,倒不如先蹲下来看看他摊上的物件,遇到差不多的就买上几件,到时两人也算建立了买卖关系,再聊的时候会更容易开口。
“这件品相不错。”李寻拿起摊位上的一只竹雕笔筒仔细端详。
笔筒采用高浮雕技艺,所刻内容为梅兰竹菊,刀法娴熟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老匠人的手艺,再看其发色与包浆厚度,大致可以将其锁定在晚清民国时期。
老汉一语不发,在黑暗中伸出三根手指,李寻回应他两根手指,老汉不假思索就应了下来,显然李寻给的价位高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其实,李寻很清楚笔筒顶多值一百多块,他是故意多给老汉赚头,目的就是让老汉对自己多几分好感,以便后面能有机会套话。
“爷,帮忙指条路吧。”李寻将两张钞票与玉壶春瓶的照片一并递给老汉。
老汉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歪着脖子瞥了一眼照片,反问道:“你是琉璃厂来的吧?”
“好眼力,这物件你老有吗?”
“前几天刚卖了,你来晚啦。”老汉朝李寻摆了摆手,示意收起照片和钱。
“哎,天不助我。”李寻唉声叹气地站起身。
突然,从李寻的身后冒出来一只胳膊伸向了老汉,同时传来娇柔地女声:“大伯,你见过照片上的东西吗?”
李寻在微弱地灯光下看清了说话人的面貌,那是一张精致的女人脸颊,柳叶眉下嵌着明亮的双眸,坚挺的鼻子映衬着樱桃小口,匀称般喘息引人遐想翩翩。
“怎么觉得这女人好像在哪见过呢!”李寻在心中犯起狐疑,将目光锁定到女人手中的照片。
当李寻看清照片时,心中骤然激动起来,那照片上是一只画着猎犬的梅瓶,其造型竟和自家老爷子留下的一模一样。
“哈哈,生肖梅瓶,没想到还有人做发财梦呢!”老汉冷笑几声。
女人见老汉这般反应,断定老汉应该知道更多的信息,于是追问道:“你知道哪里能找到它吗?”
“想活命,就别找了,我这双腿就是生肖梅瓶害的。”老汉蠕动着身子,露出自己的下半身两条空荡荡的长裤。
“你的腿……与梅瓶有……什么关系?”女人变得语无伦次,显得是被老汉的双腿震惊到了。
“有腿就不错了,还有很多人连命都没了。”老汉似乎想起了往事,语气中流露着惋惜和恐惧。
女人正欲追问,老汉坚定地摇了摇头,令人无法再度追问,女人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吞入腹中。
“我见过你。”李寻盯着女人很认真地说,然而,女人不以为然转身就走。
“前几天你还在潘家园赌石来着,对不对?”
女人停下脚步,可仍然一副冷淡:“没错,是我,就算你见过我又能怎么样?闪开,我忙着呢!”
女人的话令李寻很是不爽,如果是一个男人和自己这么说话,李寻早就动手了。但当他看到女人手中的梅瓶照片,心中的怒火却消减了三分。
“你手里照片上的梅瓶是大明永乐年的,绝世珍品啊。”李寻摆出高傲地样子,用余光打探女人的表情,他看到女人由最初的微怒变得欣喜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女人语气柔和许多,脸上荡漾着微笑,甚是迷人。
“这个嘛,我听以前的老人说过。”李寻在人群中漫步,边走边向女人制造悬念,其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只不过不想在气势上输给眼前这位女人罢了。果不其然,女人的兴致被李寻三言两语勾了起来。
“如果你能帮我找到这照片上的梅瓶,价钱方面肯定不会亏待你。”女人将照片郑重地递给李寻,李寻借着手电发出的弱光,垂着眼皮瞄了瞄。
“说这话的人可真多,你不是第一个。我一直好奇为何那么多人都在找这玩意,难不成回家装酒喝?”李寻故弄玄虚的嘀咕着。
女人随即掏出名片递给李寻:“这东西具体干什么我也不清楚,我是受人之托,如果你有线索可以打我手机,保证不会亏待你。”
李寻举起手电照着名片,上面只有“安琪”和手机号码。
“不如这样,你也帮我找一样东西,如果找到了我也不会亏待你。如何?”李寻把玉壶春瓶的照片递给安琪,安琪接过照片匆匆瞥了一眼,迅速又将照片还给了李寻。
李寻见女人如此不上心,难免有些不悦,责怪道:“你看清楚照片是什么了吗?”
“定窑划花玉壶春瓶,对不对?我可是……,算了,不中用的话就不多说了。按照你说的,一物换一物,你帮我找梅瓶,我帮你找玉壶春瓶。”安琪自信满满看着李寻。
“成交,我写手机号给你。”李寻拉开背包找纸笔。
李寻将手机号写在烟盒背面,比起安琪的名片实在简陋至极,所以又遭到了安琪的白眼。
此时,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从李寻身旁闪过。
李寻愣在原地看着刚从自己身旁走过的男人,随即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嘀咕道:“好熟悉的背影,难道他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