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缕香魂
三人出宫又走了一段路,便到了国师府的门口。
门口早已有两名管家候着,可道一木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管家故作欢笑的表情里,带着些恐惧和焦虑。
管家看到三人走来,便将府门推开,招呼三人进去。
冷月刚要踏进去,只听江南天一声疾呼:“别进去!”
冷月闻声边飞速折身闪到旁边,从里面簌簌地射出一阵箭雨来,两个管家吓得趴在地上,小声哭喊道:“里面有刺客!”
“有多少个人?”
“三十几号人,把堂屋前都占满了。现在要进去,恐怕要变成筛子啊!”
想到刚刚的惊险,道一木有些生气,冲他们道:“刚刚你们怎么不说!”
一个管家可怜兮兮地指着院内:“奴才的老娘在他们手里。”
“可恶!”道一木愤愤地嘀咕了一声。
三人正在想该如何是好时,只见从院墙内飞出一群黑衣人,拿刀剑刺向他们。
三人也从地上跃起,跳到周围的高墙上,挡住黑衣人的汹汹来势。
交手下来,道一木感到黑衣人的剑法有些熟悉,她很快便想到了暴风联盟。便从周围几个黑衣人的包围中冲出去,对江南天喊了声:“是暴风联盟的人。”
看来这些人上午刺杀未成,不死心,又安排了大批人马前来刺杀她。
三人跃至国师府门前一块青石阔地上,围成一个向外的圈,三十几号黑衣人也全部赶到了,将他们三人围在中间。
江南天愤然道:“你们为何要刺杀道国师?”
一个人从黑衣人中站出来,揭下了自己的面罩:“我们要杀的不是什么国师,是天刹神师!”
“是谁派你们来的?”
“这个重要吗?不管谁下的命令,我们只有一个目的,取下天刹神师的人头!尤其是道一木,你派人假扮暴风联盟,让天降帝误以为我们有谋反之心,挑拨离间我们暴风联盟和天降帝之间的关系,今日不取你人头,我们不会善罢甘休。”
还未等道一木开口,江南天便说道:“我也是天刹神师,你们要拿天刹神师的人头冲我来。另外,谁派人假扮暴风联盟了?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暴风联盟自己的狼子野心暴露了,便恼羞成怒,嫁祸于神师。”
黑衣人的头目说:“既然都是天刹神师,那就都给我拿下!”
头目一声令下,那些黑衣人便似离了弦的箭,向三个人冲过来。
三人腾空散开,黑衣人便和他们在街巷墙头间追逐打杀。
道一木知道无论如何,三个人是对付不了这三十个黑衣人的,倘若再僵持一会儿,体力不支,便有性命危险。
江南天边躲开黑衣人刺过来的剑,边对道一木喊了声:“跑远点,用枪打!”
眼下十来个黑衣人围住道一木,她身上虽然带了把枪,可是现在却苦于应付这十多人的刀剑,丝毫没有拔枪的机会。当务之急,不能恋战,必须迅速逃出包围。
可这十多个人把她往外逃的路堵死了,找不到可以突围的机会。
本来黑衣人的目标不在冷月,只有三两个人围住冷月。冷月看到道一木当前处境,便往道一木的方向上飞奔而来。
在冷月飞来的方向,黑衣人迅疾闪开,那个地方便出现了一个防守的缺口。
冷月喊了声:“快出去!”
道一木便从缺口处,用尽最大力气一跃而出,飞至十几米远之外,而后又跃至墙外,不见了踪迹。
黑衣人正欲寻去,只听墙外几声枪响,几个黑衣人纷纷倒地。剩下的人看到倒地的兄弟,傻了眼。这个黑衣头目听说过之前雪界的几个枪击事件,知道这枪的威力,便愤愤地喊了声:“撤!”。一行人便跳入如丛林般低矮密集的院落中,消失不见。
冷月在刚刚冲进来为道一木解围的时候,右下腹的地方被黑衣人刺了一剑。此时,腹部血流不止,剧烈的疼痛让她撑不住,便缓缓瘫倒在地上。因为流血过多的缘故,她的脸色苍白,冷汗把头发都打湿了,紧贴在额头之上。
道一木赶过来的时候,一声不作,泪水簌簌地从眼中滑落。
她疯了一样地从自己外袍下摆上撕了一大块布下来,给冷月包扎了起来。可任凭她怎么包扎,剑似是伤到了大动脉的位置,血流根本止不住,不一会儿的时间,冷月身下已经漫成一片血泊。
道一木撕扯着江南天:“怎么办,怎么办,快想想办法啊!”
江南天也不知所措,着急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我去找点止血膏。”
道一木看着声息渐弱的冷月,绝望地抱头痛哭。
她抽泣到不能呼吸,感到天旋地转,听到冷月微弱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便睁开眼,拿手替冷月擦掉额头上的汗水,贴得离她更近了些。
“我终于解脱了。”冷月虚弱的脸上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不,不要,我不要你走!我离不开你!”道一木哭喊着。
冷月的手却渐渐凉下去,道一木跪在地上,不断给冷月暖手、擦汗,血泊浸湿了她的衣服,她也不管。
她忽然想起这一幕,在十四多年前也发生过,当时她趴在血泊中,去触摸母亲已经没有温度的脸。想到此处,她更加伤心绝望,隐忍的哭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边哭便喃喃不清地喊着:“不,不要,我不要你离开我。”
冷月气色似是好了些,轻轻拉了下她,似有话要说,道一木便把耳朵贴近。
冷月依然带着微笑:“我走了,就把我一把火烧了吧,把骨灰葬到古云庵附近,也把你母亲的尸骨移到那里。”
道一木哭着拼命摇头:“不,你不会走的,你还要陪我去看大漠落日呢!”
冷月似乎力气不支,说话声音更弱了:“跟齐大哥说,冷月不喜欢他了,让他安心生活。”
道一木心口感到一阵疼痛,她揪住自己的衣领,努力想让自己好受一些,可这番话一出,她更觉得悲伤难耐。待她努力变平静一些,冷月几乎已经奄奄一息了,道一木把嘴巴贴在冷月的耳旁,说:“齐大哥心里一直有你。”
冷月憔悴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她满意地笑了一下,便闭上了眼睛。
这时传来马嘶鸣的声音,江南天飞步下马,把止血的药膏拿出来,让道一木给冷月敷上。
冷月已经没有了气息,道一木却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她示意江南天把头别过去,轻轻解开冷月身上的衣服,把伤口处已经粘在一起的衣服用剑划开,将药膏轻轻抹了上去。
此时冷月的身体已经冰凉。
道一木就这么面无表情,轻轻地、慢慢地抹着,直到最后一点药膏被她用完。血终于不流了,可冷月,再也没有醒过来。
在那天,跟着冷月一起睡去的,还有道一木的灵魂。
她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已经完全感知不到外面的世界了,在为冷月抹完药膏之后,她隐隐觉得有人在耳边喊她,可她听不到喊的是什么。她一路摇摇晃晃,游荡在浪都的石板街上,也不知道要走向哪里。
她眼前的世界是模糊的,浮现出的画面,是认识冷月后的每一个日子。
是十四多年前,在太平湾的夜晚,那个在风雪寒寂中庇护她的温暖怀抱;是在哥哥贪玩不想练功时,触及往事而伤心落泪的姑娘;是当她跑出清凉山一夜未归,整夜都在疯狂寻找她却并未责怪她的人;是爱而不得,心里有大漠天涯,最终却选择青灯古佛,为心爱之人祈福的人。
她想起冷月的一颦一笑,孤高冷傲下的柔软。冷月是她心里一抹最温柔的光,是她此生最想祝福的人。
“天刹神师?!”道一木愤愤地吼了一声,将挂在脖子上的紫晶挂坠扔了出去!
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里,她两次跪在血泊里,却什么都没有挽回。
她本以为自己拥有这个头衔,拥有这一身的天赋和本领,就可以保护身边的人了。可她给他们带来的,却是危险和杀戮。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冷月不会冲进暴风联盟的包围圈,不会被剑刺伤,不会离开她。
恍惚中,她看到周围的世界逐渐开阔了起来。
头顶上弥漫起一顶蓝色的星空,硕大的星星挂在如丝绒般的星空里,有一两颗流星划过,冒出红色的光来,点缀了天际。
她觉得这个画面特别熟悉。
她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看到了白黑黑,但那张脸很快又变成了冷月的脸,又变成白黑黑……变来变去,她已经分不清楚。
原来她记忆的深处还藏着这样一个人。她顿时想起了十几年前,自己刚醒来的时候,下决心要解开的谜团,她想知道那一夜星空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何那一幕竟是地球世界最后的记忆。
此刻竟又进入这样的情境里,可她依然什么线索都找不到。
后来她睡过去了,枕着漫天的星光,在穹顶之下,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