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天外来客
关七楠气愤地瘫坐在地上。
这个太监在众人面前出现了一下又被追丢，道承天说别人假扮太监陷害他的说法也从表面上得到了证实，这个案子也基本上意味着是一个死案了。因为目前所有的突破点，都落到了一个追丢的人身上。
这个太监出现得如此及时，把道承天于危难中解救出来，在关七楠看来，道承天是一定有问题的。可是这只能是猜想，所有能够被众人眼睛证实的事情，都说明了道承天的无辜。她自己想要咬定他有问题，便只能抓住那个长得酷似他的太监。
也不一定是长得酷似，还可能是易容术，她心里想到。
她也是最近在调查中才听别人提到了易容术。听说这种神奇的本领，只有以前的天刹神师会，因为修炼起来极其辛苦，连她的弟子都少有人学习。
关七楠又觉得很多地方存在疑问，道承天作为新的天刹神师，理应是能力高超才可以，为何他至今从未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过这些过人的本领，难道仅仅是因为低调？
如果只是低调，那这人就比看上去可怕多了。
关七楠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回去复命，迎接暴风骤雨。
她明白依天降帝勇大于谋的个性，现在必然会将此案怪罪于她和戴六铃的无能。
天降帝早已整理好了妆容，移驾到了天和殿办公。
石才人也从便衣换成了一身官服，陪在天降帝旁边。碧婉专门命人在龙椅旁，给他备了一个软座儿。这个座位形状与龙椅类似，略小一号，背上和扶手上均是花鸟雕刻。这几乎是天降帝在公开场合给予最高待遇的一个男宠，而之前被封为正卿的白马山，天降帝从未带他进入过天和殿参与政事。
石才人受宠之重，宫内人人尽知。虽天降帝一言未发，在众人心目中，已将石才人看作影响力仅次于天降帝的人。
关七楠一进天和殿，便跪下了，不敢抬头看天降帝，她用余光看到身穿铠甲的戴六铃，也早在殿前跪下。
“臣愿意领罪！”
碧婉却没有想象中那般怒气冲天，她正慢悠悠地品着一杯茶，看到跪着的二人，慢条斯理地说：“一个小毛贼，随他去了。但是你二人确实有过失，就以六个月的俸禄作为惩罚吧。”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关七楠和戴六铃的意料之外，二人逃过一劫，便齐声喊道：“谢天降帝不降罪之恩。”
碧婉又说：“长得像承天不要紧，真正的天刹神师，只有道承天这一个。你二人不必再查这个案子了，作案的小毛贼太多，查来查去也无甚用处。想当年，亚宁王像个疯子般屡次派人破坏本宫的盛会，不也逆转不了大势所趋吗？
这些人，查出来了是死，查不出来也不见得就能活。眼下有更要紧的事等着你二人。”
天降帝这一番话出来，更让人捉摸不透。
道承天也对这“更要紧的事”颇感兴趣，竟然有事情可以让天降帝放下查案，想必是件大事。
碧婉命周围的侍从都退下，石才人也知趣，正欲离去，被天降帝伸手拉住了。
道承天心想，依母亲对自己的反感程度，自然这要紧的事也跟自己没关系，便也准备离去，却被母亲叫住了。
“这件事，本宫谋划了很久，近几日终于决定全面开动。你们几人，从今日起，便正式经过考验，加入此事的直接管理队伍。”
几个人听得一头雾水。
天降帝从椅子上起身，拖着长长的龙袍，走到天和殿的正门，透过开着的门洞，望向天空，沉思了片刻，便又折身回来，踱着步缓缓道来。
“十几年前，本宫为了逃离地球上的追杀，带着几队地球人，从遥远的星球乘着一搜飞船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当时降落的地方在大兴山脉的最深处，在极为险峻寒冷的深山之上，有几处平阔的土地，那里完全符合飞船降落的条件。因为极为隐蔽，我们刚到的时候，无人打扰，给了我们渐渐适应这个世界的时间。”
戴六铃和关七楠作为一起经历过的人，自然对天降帝所述极为熟悉，这番话不免勾起他们的回忆，两人眼中亮出几滴泪光来。
天降帝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少有的平静和温柔，仿佛每个人在提到故土的时候，都会平和许多。
“我们能逃离那个世界，全靠主人的私下帮助。尽管我被创造出来后，他就极为讨厌我，言语上从不留情面。
但他还是故意让我接触到了飞船驾驶的书本，并在其他地球人类以游行的方式给他施压，要求他把我们这些实验品销毁的情况下，他把光远号大船的钥匙装作无意中给了我。”
天降帝说到此处，似乎心底被某种东西触动，她一向冰冷的眼睛里隐隐渗出一滴泪来。
“所以从被创造出来的时候起，我就没有感受到过任何来自土著人类社会的善意，包括主人。人心的偏见是座大山，跨越基因伦理，去谈互相尊重，简直是无稽之谈。”
她继续道：“即便主人极为讨厌我，可我从不恨他。是他创造了我，给了我第一次生的机会；而后通过引导我们逃到这个世界，给了我第二次生的机会。生就是意义，是爱是恨是喜欢是厌恶都无妨。”
道承天第一次听母亲讲起这样的故事，早已惊得目瞪口呆。这一切信息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全部都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外，什么地球，地球人，游行，宇宙飞船，对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词语。
母亲在这样的描述中，放下了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被侵犯的态势，以“我”自称，倒让他心底对母亲生起一份理解和同情来。
他看了下旁边的石才人，样子比自己还傻，已经是一幅完全呆掉的样子。
但他现在还是不明白母亲的来源跟今天提到的那件紧要的事有什么关系。
碧婉似是沉浸在了记忆里，沉默了一会儿后，愣了一下，走过关七楠和戴六铃的身边，看了一眼他们：“我们走的那一年，主人其实已经在准备做第四批实验品。主人的这次实验，据我所知，也未经过地球全球伦理与科学协会的同意。按照他的实验计划，第四批实验品在我们从地球上出发后的第八年，将会成功。可根据当时地球伦理与科学协会发布的政策文件，未来二十年内都不允许做关于人体克隆或基因编辑实验，一旦发现有违规的实验品，将一律销毁。
所以，为了保全第四批大规模实验品的生存权利，让他们逃离地球人的舆论谴责和迫害，主人必定也会指引着他们离开地球，沿着我们曾经的路线来到三界。到时候我们就有新的朋友了。我们在三界这个陌生的星球上，力量便更壮大了一些。
迎接第四批实验品的到来，协助他们获得在三界中生存的权利，是主人唯一托付给我的事情，我也唯有以此事来报他创造之恩。”
关七楠问道：“这些人何时会到达三界？需要我们做什么配合？”
“上次我们在天空里走了七年，按照这个时间，他们大约会于两年后到达三界。他们的人数规模约在五百人左右，乘坐的飞船会比光远号更大一些。”
碧婉似乎进入了一种梦幻的状态，她双眼望着远处的天空，自言自语道：“希望那些实验品，能给我们带来更好的武器，有一天，我们不必费吹灰之力，便可将这片土地据为己有，成为这里真正的主人。”
道承天心里凉了一下，本来对母亲心生的那丝好感又消失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必须跟三界的人争夺主人之位，难道各自相安无事不好吗？这么大的三界，怎就容不下天空来的几百号人？
她若好好为政，又怎会有人仅仅因为她是天外来人，而对她执政之事心生不满。
关七楠把碧婉从期待里拉了回来：“陛下，臣等该如何配合是好？”
“新来的大船依然会停泊在大兴山脉，就在光远号搁浅的地方，那里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了。只是那块平阔之地已经不够再停下一艘比光远号还要大的船。所以我们必须派驻大量人工继续拓宽平地。”
“陛下，您不是已经让憨憨们留守在那里开拓平地了吗？”
“憨憨们总共也就一百号人左右，且有一部分分给了暴风联盟做差使，剩下不足八十个人驻守在深山里面。大兴山脉横亘绵长，里面物资丰饶，可偏偏大船搁浅的地方，是冰天雪地的险峻之处。此前物资运送过去极为艰难，他们在那种艰苦的环境里，能够维持生存已是艰难，何谈工事。”
碧婉叹了口气，神情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愧疚之意：“当年留他们在那里，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憨笨，又体型健壮，若是跟我们一起出来，极易引起三界人的注意，给其他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准备了十三年，不惜以各种手段搜刮钱财，就为了今日能够开展这项工程。”
道承天忽然明白了母亲此前的各种贪婪之态。对于百姓的苛捐杂税，对于百官的巧立名目，原来都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天降帝讲完这些事，便又恢复到了平日里冰冷的帝王之态，开始给这几个人分工。
“这个工程我们暂称为天降工程，对外严格保密。如果要在两年内完成此项工程，雪界和花界当前的储备还是不够。除了平日里的税收外，我已经命户部在各处增加了哨点。戴六铃，即日起，由你管辖雪界所有的明暗哨体系，加大对他们上缴银两的要求，若有违令者，斩了即是。”
“关七楠听令。你负责继续民间高人的搜捕和调查工作，务必在两年内将雪界中所有疑似神师都收归万人监中。并配合兵部尚书关山口的工作指示。他将带领步兵负责工程的安保和监工；他手下的骑兵统领将与雪界军队汇合，选择合适的时间对朗界开战。”
“道承天”，天降帝的语气，比往常和气了些。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天刹神师，你负责把另一个给找出来，杀掉也好，收归也好，总而言之，我不希望在以后任何的场合，看到除你之外的天刹神师。”天降帝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道承天打了一个哆嗦，害怕地点点头。两个天刹神师？难道除了道一木，这世间还有另一个天刹神师？为何母亲会知道呢。
他从昨日的胆战心惊到今日的信息轰炸，整个人已经无力应对，只想赶紧静一静，想方设法找到道一木，把今日所见所闻一吐为快，寻求后续的对策。
本来了解到母亲的身世之谜之后，他对之前母亲的行为有了一些理解，对她性格里的冷漠凶残开始以一种“受害者”的视角去审视。
可天降帝最终的目的，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母亲骨子里不会相信三界人愿意接受外来星球的人。地球上被驱逐的经历，让她把对地球土著人的恨意转嫁到了三界人身上。她羡慕和嫉妒那些生来有自己专属土地又被接纳的人，她只有把这块土地通过暴力的方式变成自己的，才能获得内心的宁静。
石才人还沉浸在惊惧之中。
天降帝看着惊恐中的爱人，眼神里都是安抚之意：“今后迎回了地球上的朋友，完成了统一三界的任务，我便把所有男宠都遣散，只与你做一对寻常的夫妻。”
石才人此时还处在困扰中，哪里能体会到这段话里无限的柔情蜜意，只是惶恐地点了点头，本来就深的眼窝里，更显出迷惘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