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降生礼

降生礼在醉月楼如常举行。

一木被奶妈抱着，她注意到今天包裹自己的襁褓，用的是金丝线缝制的，心里有了一种身为公主的尊贵感。“这个待遇，我在地球上可没有欸。”

宴席摆好，皇上和各妃嫔、皇子、公主，以及王公贵族们纷纷入席落座。一木看到在这一群人中，有一个不太协调的身影，她穿着宽大的灰色袍子，和其他皇宫女性的服饰截然不同，一张面孔半隐半现在斗篷中，看得不太清晰，但是能感觉到很苍老。

她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一个婴儿视角的古装世界，惊奇于自己竟然丝毫不怀念记忆中的另一个世界。若说此刻她最依恋的人，那便是此刻的母亲北月武。而她的父亲亚宁王，现在坐在宴席的主座上，她远远望过去，感到有些陌生。从她醒来后，这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还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更让她为母亲感到难过的是，坐在亚宁王旁边的女子并不是母亲，是另一个形容娇艳的女人，这女人身上散发出一种邪魅的力量，一双眼睛朝她看时，她感到一阵寒意。她还不太会控制自己幼小的身体，这股寒意让身为婴儿的她，猛地蹬了一下脚。

“糟糕”，北月武曾经告诉她要尽量表现得像个普通的孩子，她担心刚刚这一蹬，会露出什么破绽。那就干脆哭吧。

于是道一木在典礼就要召开之时，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个哭声，被道一木加了些力道，洪亮刺耳。整个宴席的氛围变得让人极为不悦。

奶妈慌乱地把她从婴儿椅上抱了下来，皇后抱过来，狠狠拍打了一下，道一木就配合着哭得声音更大。

亚宁王本迫于婉妃的施压，一直不敢对北月武的孩子亲近。当然，只有他知道，这是他保护北月武和皇子、公主的方式，他甚至不顾皇后的尊严，在各种公开场合，让婉妃取代皇后，享受了皇后应有的各种尊荣。

在这种情形下，不废后，在常人看来，对武后是一种更为强烈的侮辱。可北月武却因此对他心有感激，她懂这个曾在患难中一起走过的男子，当然也懂他的懦弱和今日的狼狈。

当年她的祖母身为雪界最厉害的天刹神师，为辅佐亚宁王登上皇位，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跟亚宁王相识相知相爱并结为夫妻，在祖母和亚宁王的庇护下，她顺风顺水，成为皇后，享尽荣华富贵。

本以为命运厚待于她。

这一切的转折，都发生在亚宁王初遇婉妃的那天。

婉妃是一种魔鬼般的神秘存在，所以才有今日这般凄苦的画面。一个皇上，一个皇后，却忌惮于相邻而坐，女儿大哭之时，本应被安慰，却要被呵止。

亚宁王被此刻的画面所折磨，他干脆豁出去表演一番：“这是什么样的公主，这般喧闹，抱来给朕看看。”

北月武亲自将一木抱给亚宁王。这是她第一次将公主抱给皇上，在孩子放入亚宁王怀抱的那一刻，她有些想哭，这不是凄苦的哭，是温暖的哭。

这让她想起之前的日子，想起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时光，如果故事还是像原来那样演绎，她又何至于在醉月楼这种地方，给公主办礼，让她从出生开始，就忍受众人的嘲笑。

一木感受到了这种微妙凄苦的氛围，心里有一些真切的悲伤，于是不再哭泣，睁着好奇的眼睛，第一次仔细打量自己父亲的脸庞。

“来，给我也抱抱”，婉妃的声音也如她邪魅的气质一样，好听却诡异。亚宁王只好将孩子递给她。

冷月冷禅此刻心提到了嗓子眼，神情也变得肃穆，看到皇后投来的目光，他们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紧张之意。

北月幽苍老的面孔，没有任何触动，依然半隐半现在她的巫袍里。

一木如此近距离看到这双曾让她感到寒意的眼睛和脸庞。这是个妖艳的美人，细眉细眼，眼睛特别亮，她想象中的狐狸精就应该长这样。一木注意到她的瞳孔隐隐带一些绿色。这个面庞，她看着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面对讨厌的女人，作为婴儿，她想，唯一能发挥的，就是自己的“生化武器”了，于是她使劲儿憋了一下，这个婴儿的身体还不太好控制，往往达不到想要的表达效果。可是，马上，她感到屁股下一股暖流，于是她又趁势大哭。

“啊呀，这个小公主真是不懂事，怎么说拉就拉了呢，哎呀，还有臭味儿。”婉妃边说边嫌弃地捂住鼻子，又检查了下自己身上是否留下痕迹。一木这才注意到，婉妃也是怀着身孕，看她浑圆的肚子，这个胎儿应该很大了。奶妈听闻一木的哭声，赶紧上前把她抱回来，到外面去给她换褥子。

降生礼在一木配合的天真无邪的笑容中，继续进行。

此刻一木并不知道，这个降生礼，对她而言，是她在这皇宫里经历的第一个“耻辱”，也是今后成长过程中，众人嘲笑她的一大谈资。然而北月武知道，这些委屈和耻辱，是她女儿在皇宫短暂生活历程中的护身符。在婉妃腹中孩子生下来之前，她要尽快找个理由，给儿子道一川降罪，让他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从此免于各方妒忌和加害，平安一生。

婉妃为人残酷，实力斐然，却又简单直接，弱于权谋。道家儿女的苦肉计，对她还是有些作用。虽然她有一天终会叛乱，夺取大权，可只要有人臣服，她就不急于收拾这些人。

此外，她还在等一个机会，等北月幽的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