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是你呀！
我的心，一下间，仿佛停止了跳跃，我身后的采薇轻轻推了我下，我回神，复问他：“我不是霍青岚，又会是谁呢？”
萧景和将目光移开，一口叹息：“你……似乎变得不一样了，我记得你儿时，不该是这样的！”
我没有再应他这句话，只是跪了下来：“若皇上要罚，青岚没半分怨言。”
他没有罚我，甩身离开的时候，他只是道：“好好在你的宫中待着吧！”
算作，软禁吧！
只是这次软禁，日子太过久远。
有人说，深宫是个牢笼，可那时，我被锁在狭小的西凤殿，抬眼，只那一小块天地。更是牢笼中的牢笼。
门口有禁卫守着，里边的人出不去，外边的人进不来。
所以等霍青狄造反的消息入我耳间的时候，一切都已是尘埃落定。
那样一个消息，是萧景和亲自过来说予我听，他带了夜的深沉，踏入我的寝殿，作为一个胜利者，带了傲姿，站立在我面前，再无需之前的刻意趋奉，他说：“霍青狄造反，全然不顾你还在这深宫之中！你听闻，是不是很难过？”
我摇摇头，我如何会难过？
我有些兴奋，有些欢喜，我抑制住那颗不住跳跃的内心，哆嗦着唇去唤他的名：“景和，你是不是从来不曾爱过我？”
他盯着我，就如盯着一个怪物一般，良久，他轻蔑地笑了：“你最敬爱的兄长死了，死在我的手中，你居然问我，可曾爱过你？”
我依旧执拗地问他：“萧景和，你真心所爱的，是不是桃夭殿画中的女子？”
那个时候，萧景和不过是沉默了片刻，可我竟是觉得时间过得那样慢，我怀揣着希翼，那样迫切渴求着萧景和予我一个“是！”
可他还不曾回答我的时候，有人来传话说是桃夭殿的淑贵妃梦魇了，要让他去陪着。
而后，我便是看到萧景和转身，走得匆匆忙忙。
我愣了愣神，恍然间，我突然想起那传话公公说的“桃夭殿”。
可我分明记得，桃夭殿那是空着的，无人居住，有的，不过是无尽的桃树，漫天绚烂的桃花。
只是，时光匆匆，过去空荡荡的桃夭殿现下有了主人，又有何奇怪呢？
我跌坐于地，不过片刻，我转身匆忙间将当初那块玉佩寻了出来。
那玉佩上雕的是枝枝翠竹，玲珑剔透。
我将它紧紧攥在掌心，朝宫外跑。
宫外的守卫拦着，我全然不顾，终究我还是皇后，他们不敢用强，于是乎，我若一个疯子般，跌跌撞撞地奔跑在冗长的宫道之间，终至了桃夭殿外。
桃夭殿外，我便是能看到里边灯盏摇曳，想象出期间锦瑟和鸣的场景。
可我还是奋力推开了桃夭殿的门，有宫人拦着，我却是叫嚣：“我是大齐国的皇后，你们谁人敢拦我？”
终是惊动了萧景和，我被带进了屋内，也见到了靠在萧景和怀间的女子。
她，便该是那淑贵妃吧！她的眉眼，与我，竟有着几分相似，只不过，她见我，眉心轻挑，不动声色间，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我环顾四周，与我多年前来此所见，截然不同。
“景和，年儿心口还是有些许闷。”挨着萧景和的女子柔柔弱弱，话音亦如此。
萧景和当着我的面，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于我的语气却是声色俱厉：“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朝中大臣皆上书言说将你处以极刑，我竭力保住了你的命，你自己还要惹事么？”
我抖抖索索伸手，将攥了许久的玉佩伸向前，予他瞧，我说：“我不是霍青岚。”
可他连我递上的玉佩分毫未瞧，只是话语冷冷道：“霍青岚，你怕是疯了！”
完了，他便令宫人将我拉了出去，送回了自己的寝宫。
我看着诺达的宫殿，不由自主地环抱住了自己。
我想我是要疯了，他不喜霍青岚，我没有半分恼怒。
可是，桃夭殿有了主人，那桃花始盛，全然为了另一个女子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的疼。
或许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不可取代。
霍青岚也好，叶其华也罢……年岁那样长，他的身侧，终究会有最适合他的女子。
帝位不稳的时候，他身侧的女子，需要强力的母族。
帝位稳固的时候，他身侧的女子，需要他爱慕的容颜。
而我，有什么呢？
萧景和再来的时候，已是五日之后了，他该是刚下了朝，衣衫都不曾换，步履匆匆。
他进屋子的时候，我能闻到好闻的露水青草的气味。
我能看出他的面色凝重，端坐在那，久久不发一言。
我与他相对而坐，也不起身行礼，同他说一声：“有事便说吧！”
他抬起眼睑瞧我一眼，但立即又收回了自己目光：“我保不了你了……”
我点点头，算作知晓，忽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我伴了他那么多年了，唯这一刻，我方能不用仰视的角度去看他，我与他平起平坐，我若唠家常般问着他话语：“我死了，你是不是没那么难，你的眉头，就不会蹙得那样深了？”
他不应，我又继续问：“萧景和，你可记得你十岁光景，在一座山上受伤，有个女孩救了你？”
我不想让他蹙眉，可我的问话，却让他眉心蹙得更甚了些许，他想了会，答我：“我记得那次受伤，被人救了，回来便发了高烧，那件事的始末，多数忘了。或许……有个女孩救了我吧！”
我想，没有一个人，会去欺骗一个将死之人吧。
所以，萧景和说予我的话，句句属实。
那么，他早便将我遗忘，他从不曾记得一个女孩，他赠予她一个名字，唤作其华。
可我依旧不甚甘心，我强压住内心悸动，我问他：“从前桃夭殿里，你画作上的女子，是谁？”
又是静默，可我不怕，我耐过性子，就那样等着。
然后，我听到他口中，缓缓吐出三字：“是你呀！”
他说，是你呀！
可这个“你”，不是叶其华，却是霍青岚啊！
我去笑，可落下的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