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习惯
周宏光靠在躺椅上，抬起头看着天空，此时天空上并没有星星，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周楠托着下巴认真的看周宏光说话。周宏光的头发早已经花白，苍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
周楠看着他的侧脸，虽然他在笑，周楠却莫名觉得忧伤。
周宏光声音苍老，缓缓的。
“你奶奶去世的早，你舅舅和妈妈是我亲手带大的。你妈妈啊！小的时候特别粘人，性格特别的顽皮。”
他说着转过头看周楠，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颗木棉花树，笑的十分温柔。
“那棵树是你奶奶年轻时候亲手种的，你妈妈小的时候经常爬上去玩，有一回，从树上摔了下来，摔的门牙都掉了，她坐地上哭了半天。”
他说完自顾自的笑起来，笑了一会儿，笑容慢慢收敛，哀伤慢慢爬上眼睛。他叹息一声，像是在喃喃自语。
“小时候多乖啊！怎么长大了都不听话了呢。不是说好了以后会给我养老送终，怎么就自己先走了呢。”
老爷子像是陷入了回忆，征征地看着不远处那棵木棉花发呆。
算起来，妈妈已经离开他们三年了。
周楠抬起头，老爷子双目禁闭，似乎已经睡着了。周楠喊来了佣人，扶周宏光回卧室休息。
周楠的妈妈年轻时候曾是A城第一名媛。
不仅是个精致漂亮的美人，而且还是个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而且在别的很多领域都有不菲的成就。
年仅二十五岁，就已经成为市人民医院的心脏外科教授。
当年圈子里追求周婧的名门公子哥很多，但偏偏周婧性格高傲，愣是一个都没看上。周宏光疼爱她，从来都舍不得让她去家族联姻。
他希望周婧将来嫁给她自己最喜欢的人。
后来周婧确实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却是个特别普通的普通人，而那个人就是周楠的爸爸。
周宏光对这个女婿并不满意，十分强烈的反对她们在一起。她们还在谈恋爱的时候就屡次遭到老爷子的阻挠！
周楠的爸爸是个普通的警察。
缉毒警察是个十分特殊且危险的职业。
周宏光害怕自己的女儿跟着这样一个人会遇到危险，暗中使了很多手段拆散他们，甚至差一点就起了杀心！
后来，周婧为了跟周楠爸爸在一起，离家出走，跟家里断绝了来往。
这一对父女性格都倔，谁都不肯先低头。
周宏光没想到的是，这一分别就是二十年。他更没想到的是，他最后见到自己心心念念了二十年的宝贝女儿，是被人抬回来的一具冰冷尸体。
终究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周楠知道，因为自己和年轻时候的妈妈长得十分相似。周宏光才会如此宠爱她，有些时候周宏光看着她。会下经意的喊妈妈的名字。
这些年周宏光都特别后悔当初的决定，因此十分加倍的疼爱周楠，他总以为这样，就能弥补对周婧的愧疚。
周宏光这一生在外人看来功成名就，风光无限。
但周楠知道，他活的有多寂寞。
周海当年执意要娶催丽红和周宏光翻了脸，到现在父子之间仍旧有很深的隔阂。
周宏光到现在也没有承认催丽红这个儿媳妇。
周宏光不待见催丽红母女俩，因此每回家庭聚餐，周海一家三口吃过饭以后便立即离开，从来都不留宿，周宏光也从来不说什么。
偌大的别墅，难免会显得空荡荡的。
周楠的学校和老宅距离很远，她也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偶尔回来住几天。她一直都不太喜欢这栋房子，空荡的让人心慌。
她和这里的佣人并不熟悉，每次遇见她们，她们都只是毕恭毕敬的喊一句。“大小姐。
礼貌而冷漠的语气，丝毫没有温度。
周楠去厨房倒水喝。路过客厅的时候被王阿姨喊住。
王阿姨依旧语气客气而礼貌。“大小姐。”
周楠微微点点头，她正要走。
王阿姨把手里的一个礼盒袋交给周楠，淡淡笑着解释道。“这是夫人让我交给您的新年礼物。”
夫人，就是舅舅的老婆催丽红。
她们结婚的时候，周靖正和外公闹别扭，周楠和妈妈也就没有去参加婚礼，她也是回到周家以后才知道舅舅再婚。
平常周楠和催丽红没什么交集，甚至说不上几句话。
但奇怪的是，逢年过节，再或者是周楠过生日。催丽红都会主动给她准备礼物。而且每次都不是亲手交给她，而是找别人帮忙转交。
可能是怕她当面拒绝。
周楠喝完水回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已经被人收拾过，地面，家具一尘不染。东西还是按原来的位置摆放整齐，被子和枕头换了新的，却是和以前的款式一模一样。
周楠随手把礼物扔进柜子里，柜子里放了几个礼盒，都是从未打开来的。
催丽红给的礼物都是礼貌收下，然后放到一个柜子，她从未打开来看过，也没有兴趣知道。
催丽红似乎知道，但她还是依旧执着的送周楠礼物。
周楠想不明白，也懒得去猜测。
周楠冲完澡出来已经过了十二点。朋友们纷纷给她发了新年祝福，她就只挑了熟悉的几个人一一回复。
周楠回复完，关了机把手机放到一边。
她平常一直都有睡觉关机的习惯。
周楠睡的并不安稳，一连醒了好几次。她再一次从额梦中惊醒，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足足过了半个小时，也没有睡着。
房间很大，空荡荡的让人莫名觉得心慌！她每次在这间卧室睡觉，总会莫名的做噩梦。
她开始数绵羊，数到第一万三千九百九十九只的时候越数越兴奋，睡意全无。
凌晨两点三十分，她还是忍不住爬了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一瓶安眠药。
最近不只怎的，睡眠质量更差了，上个月才去医生那拿的安暖药，现在已经过半了。
她思索了一会儿，倒了两颗出来。
早上七点整，周宏光已经起来吃早餐了，见到她过来，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今年的春节在一月中旬，比往年还要早很多。周楠学校在十二月底放了寒假，从南城回来以后，周楠一直待在老宅里。
一月底二月初学校终于开学，开学的前一天秦允准时回来报道。
临走之前周宏光依依不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要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得空了一定要回来看看他。
周宏光絮絮叨叨交代了一个多小时才肯放周楠离开。
周楠先是回了一趟自己的公寓，进小区的时候小区保安提醒有她的快递，她瞧了一眼，快递基本上都是裴景承送的。
“都替我给退回去吧。”周楠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她是不是得找个时间约裴景承出来好好谈谈。
秦允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裴景承莫不是一个傻子？
秦陌陌几个人都早早回了寝室，周楠是最后一个到的，她到的时候，秦陌陌几个人正在寝室里搞卫生。
“我刚回来的时候我妈又是切水果又是主动买零食。对我如何如何思念！寒假过半，我妈又开始嫌弃我，恨不得赶紧开学把我给我打发了。难搞哦！”
秦陌陌一边擦着玻璃一边吐槽自己老妈。
“同款老妈。”李悦表示认同。“我不出去玩我吗嫌弃我整天待家里碍眼，出去了她又说我天天不着家。”
秦陌陌感慨。“你说是不是天底下的老妈都这样啊！”
楚染轻轻推了一下秦陌陌，眼睛偷偷撇了一眼正在收拾书架的周楠。秦陌陌和李悦对视一眼，才反应过来。
秦陌陌自责的伸手轻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偷偷看了一眼周楠，后者似乎是没有在意他们在说什么，低着头认真的整理书桌上的杂物。
周楠父母双亡，这是整个寝室心照不宣的秘密。
从小父母就教育，在个子矮的人不谈身高，在皮肤黑的人面前不谈肤色。在父母离异或者父母死忙的人面前不谈论家庭。这是最基本的素养。
避免周楠胡思乱想，寝室其他三个人早早约定好周楠面前尽量不要提起自己的父母。
今天一时嘴快，竟然忘了这件事。
周楠整理书的动作停了下来，回头朝她们笑了笑，风轻云淡道。没关系的，我爸妈不在已经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没有他们的日子了。”
秦陌陌抿嘴，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周楠的肩膀。周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安慰。“我真没事。”
周楠见她们不说话，转移话题道。“一会儿我们出去吃吧，放寒假这段时间都有点馋张姨做的炒菜了。”
秦陌陌用力点点头，眼里满是兴奋。“好啊。”
李悦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那我们快点弄，你们这么一说我都有点饿了，我特馋张姨家的排骨汤。”
周楠的爸爸早在很多年前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他们都说，她的爸爸十有八九已经牺牲了。
而妈妈也在三年前的一场意外中死亡。
她没有父母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偶尔听到身边朋友谈论起自己跟父母之间发生的事情。再或者是在街上看见别人一家三口手牵手，其乐融融的画面。周楠心里还是忍不住羡慕。
以前父母工作很忙没有时间照顾她，常常会因为工作丢下她一个人。
后来，他们走了，把她一个人独自留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