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九页》陆佳玥

我来讲讲，平凡人的恶。

当她们把无形的屠刀握在手中还洋洋得意的时刻，没人会觉得，几个十六七岁的小女生，真的能把一个同龄人逼到绝境。

我读书的环境很严苛，可以说当时每个人都把学习当作天下第一要事，包括学校的所有老师。以成绩定人，以课堂表现定人，以考试分数定人，这都见怪不怪了。没有人关心学校是不是一个孩子价值观最终被定型的地方，没有人在乎一个学生会不会在十七岁才学会选择善恶，甚至于选择了后者。

我见过太多学习成绩优异而心思……可以说肮脏的人，有人开口即粗言鄙语，龌龊不堪；有人会在同学崩溃的时候上前冷嘲热讽、狠狠扎刀；有人不分是非黑白，不知他人底细便急着四处造谣。我见过一群人辱骂一个人，我见过打着人人平等旗号的社会下班干部仗势欺人的丑态，我见过所谓追求上进者道德绑架式地让别人为她付出，“你先别听，给我讲完”；“借我笔芯，借我草稿纸，借我……”；“帮我关个门怎么了，你好自私”……是，我真的挺自私，但至少我没有把“帮助我”当成你的义务，把伤害别人当作一件正义的事。

长期写言情小说的我自认为在恋爱这件事上游刃有余，所以初高中六年，我谈过挺多场恋爱，甚至有一次是无缝衔接。我会因此愧疚，我会默默检讨自己，我会试着改变，但是从对错的角度来说，我又有什么错误或者是值得让全世界来指责我的点吗？

每一段感情我都认真地付出过，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从未喜欢另一个人，恋爱期间没有任何私底下的暧昧，难道仅仅因为谈的次数多，所以要被定义为“渣”？被造谣是“海王”？我不清楚，这是哪里的规定。

陆佳玥这个名字的来源，是三个人名字的结合。她们三个的共同点除了都参与过对我的人身攻击外，就是极度的自视清高与自我感觉良好。就像看到别人拥有甜甜的恋爱，大多数人会羡慕，感慨“怎么轮不到我吖”，她们会觉得，“我不谈是因为配得上我的人还没出现，是因为我太优秀了。”哪怕她们都有暗恋的男生，而那些男生从不正眼看她们。

被她们伤害过的女生从不止我一个，学校另一个非常好看的女生（真的非常好看）也被她们针对和孤立过，给的原因是，她天天打扮得那么“骚”是为了勾引男人。这就是她们的原话，从十几岁的高中生嘴里说出来的。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想不通，都是女生，摸得清彼此痛处，她们怎么就能把“表子”、“贱人”、“骚”、“勾引”这样对女性伤害最大的词天天挂在嘴边呢。

当时我处在恋爱阶段，对象是隔壁班的男生，挺帅的（《九页》中李浅人物原型）。这个男生和我们班另一个女生（《九页》中许婧萱人物原型）谈过一段，无疾而终了。后来因为某些契机接触得多了，就在一起了。这也是唯一一段让我产生过愧疚感的恋爱，因为他前女友是我曾经的闺蜜，而我答应跟他在一起也只是因为在失恋受伤很难过的时候他刚好出现了。这份愧疚感让我一直在好好对他，但我从没想过谣言就这么一点一点地传开。

事实是，李浅和许婧萱分手的时间段我还不认识他，也是在这之后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和许婧萱闹矛盾开始冷战，而他跟我在一起是在分手三个月后。但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因为我勾引他，他们俩才会分手，也因为我勾引闺蜜男朋友，导致我俩绝交。因为这个谣言，我和许婧萱的冷战再也没有了和好的可能。

我有多绝望呢？被陆佳玥打电话辱骂的时候，我正在准备过马路。有一辆大巴车驶过，我想冲上去，一死了之。只是那一刻我播通了我狗子的电话，而毫不知情的她还在笑嘻嘻地问我怎么啦。那会儿我就在想，对啊，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死的呢，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所以我自以为冷静实则一边哭嚎一边颤抖地把一切告诉了我狗子。她回复我的是比我还慌的声音，问我在哪里，问那些人在哪里，让我别做傻事。

我活下来了，因为不甘，因为胆小，更因为我知道，就算我死了，她们也还坚持自己是正义的，她们不会因为我的死有任何负担或受到任何惩罚，这不是我想要的。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活下来的意义就是让更多的女生去知道这种人的存在，提防她们用同样的手段伤害到自己。

说来可笑，因为那个男生被人身攻击，事情发生后，我们就分手了。因为他的态度让我觉得，一切都不值得。我哭到眼睛发炎，常常半夜脑子里出现陆佳玥的声音，每天两三点被吓醒，睡眠混乱了整整一个月，我活得不人不鬼，关系好的朋友轮流打电话给我，安慰、劝解、讲段子……而他在打游戏，问我要钱买皮肤。分手之后，我觉得自己蠢出一个境界。

我写这段话的时候其实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曾经的那个班级也早就散了，陆佳玥的原型人物各奔东西。可我放不下，真的放不下，这是我一生的阴影，哪怕别人因此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