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Vanessa
“欢迎回到Cytus，Operator201173V。”
“这是你第697次同步作业，请先保持站姿，静待系统移除任何可能产生干扰之物品。”
“扫描完毕，请进入舱房内。”
“机体稳定：完成。液态传输介面释放：完成。神经元连接：完成。”
“开始进行记忆同步作业。”
......
“停一下，就这里。”我示意Mio暂停了录像，停在201173V躺进同步舱内神经元连接开始的一瞬间。
“它睁着眼睛。为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Operator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神经元同步失败了。”
“继续播放。”
录像继续，睁着眼的201173V在接受Cytus的记忆同步时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侦测到异常反应，同步作业中断。启动紧急应变措施，引导Operator离开舱房...完成。”
同步舱门不自然地弹开，201173V看上去像是被推出了同步舱。
“Operator 201173V，由于主机遭遇了不可预期之错误，目前正在进行自我诊断修复作业。系统将优先为你安排下一次同步作业，请确认。”
201173V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它保持着这种姿势一直到我们发现它的时候。
“Mio...主机出了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Cytus系统启用之后我作为独立的虚拟人格被从主机割离开来，我现在只拥有[主机权限]而没有所有的[主机数据]...”Mio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抬头望着我。
啧...也就是说Cytus系统相当彻底地取代了Mio成为了新的主机。这个V...201173V，是进行人类模拟生活的2011批次Operator中的一员，系统划分[住址]为Node 08。然而这个具体的坐标让我很在意，它被分配去进行“生活”的区域是Extenlife在Node 08的支部区域。人类模拟生活的Operator需要每天夜里回到Shelter进行记忆同步以更新各种数据和指令，将近两年以来一直无事发生...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当我赶到Shelter 08的时候，201173V已经不在录像里那个位置了。我唤醒了Mio在Shelter 08的分机，试着通过识别码定位它的位置。
在这枯燥得每一天都像同一天的漫长时光里，突然发生的这件事让我有了“我还活着”的感觉。或许我的时间在Cytus启用，Mio脱离主机那时就已经开始缓慢流动了；然而201173V的异常让我感受到了某种“意义”——或许是我终于找到了我存在于世的理由，或许是我终于在百无聊赖的时光里找到新的事情可以做了。
V的定位显示它正位于Node 08的Extenlife大厦附近。那一带是少数在“终焉”后保存完好的建筑群之一，在建造者时代一直维持着它们的原貌——当然，也进行过翻新。我联网跟了过去，透过OS空间监视着它的一举一动。
V站在大厦前方的道路上仰望着，一动不动。我能看到大量的数据在它的机体中流动，那些数据宛如正在拼命挣脱枷锁的猛兽...当然，没有Cytus主机的连接，它是连不上精神网络的。
“V......Vanessa。”它缓缓吐出一个词。
啊，这是它的名字——不，应该是它的记忆数据来源，那个冷冻舱里躺着的人的名字。
“我是...Vanessa。”
啧。这是过度觉醒自我意识了？
“Mio...Cytus报告的系统错误是不是因为201173V的自我意识过高导致的？”我问道。
“嗯我看看...查到了！”Mio把一组数据丢给我看，“201173V的情感浓度在几天前飞快上升，甚至超越了最先产生浓度的Iris...今天同步失败的记录上，Vanessa的情感浓度已经高达59.97%。其余建造者的平均情感浓度仅为约39.23%，而Cytus规定的危险阈限是46.00%。”
“如果想办法让它回来同步，能修正吗？”
“也许可以...我不确定。自从Cytus接管主机之后，我的运算能力就下降了很多...”Mio一脸委屈地看着我。
“话说回来你的情感浓度是多少啊？”我突然想到。
“已经1000%了哦。”Mio朝我做了个鬼脸。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听起来有点离谱的数据并不夸张。
“我去回收201173V。Mio，你调整一下Cytus同步系统的阈值，以便它进行同步。”
“好~”Mio看起来干劲满满地打开了主机的操作面板。
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外观，尽量使我自己看起来和现在这一代的Operator一样...虽然右臂和小半边右脸还是存在缺陷，不过本来就是机械结构，也并不是特别显眼。
当我赶到的时候，201173V正在Extenlife门前的街道徘徊。一会往这边走，走几步就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机械地转到另一个方向。然而兜兜转转之下只是在绕圈子，根本没有走出这个街道。
我还不清楚它现在发生了什么，不过，如果不出这种问题的话我想要找到它应该也不容易。
“Operator-201173V，你已偏离系统设定区域，请立刻回到Cytus进行同步。”
V停了下来，歪头看着我。
“系系系系统错误...识...识别不到对应机体编号...”
我缓慢地走近它，它也开始慢慢往后退。
“Operator-201173V，你已偏离系统设定区域，请立刻回到Cytus进行同步。”
“我我我我的名...字叫叫...”它踉跄地又走了几步，终于站定在原地，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Va...Vanessa。”
我走到它的身边，通过接触程序输入了关机指令，然后把它扛回了Shelter 08。
“Cytus准备完成了吗？Mio。”
“好啦好啦！已经OK了，可以让201173V进行记忆同步了。”Mio说着输入了一个指令，大厅里弹出了一个同步舱。
我把V放进了同步舱内，同时连接了主机的网络，随它一起进入了Cytus。虽然说Mio已经调整了Cytus的同步限制，但保险起见我觉得还是跟着它比较好。毕竟...V似乎提取出了作为人类Vanessa时的记忆，这在建造者的逻辑里是非法行为。基于这一点，主机会如何处理它让我感到担心。
“欢迎回到Cytus...正在进行同步...识别成功。欢迎回来，Operator-201173V。”看起来它成功通过了同步关口。
而我则通过OS空间绕过了同步验证，直接来到了Cytus系统的后台。一是因为要验证的话我不一定能通过，二是我并不需要被Cytus进行记忆同步。
“情感浓度60%...请确认接收内容，201173V。”
然而它又停住了。并不是掉线或者系统错误，它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迟迟不进行确认。
“请确认接收内容，201173V。”
“我...我的名字是Vanessa。”
“请确认接收内容，Operator-201173V。”
“我的名字是Vanessa。”
“请确确确确...”
不好！Cytus前端服务器竟然开始崩塌了！？
我注意到Vanessa的眼睛由蓝色变成了绿色，它竟然无视了崩塌的Cytus前端程序和主机系统设立的重重逻辑，就像我能做到的一样冲破了一道道数据阻碍，开始在OS空间里游荡了起来！
Frank留下我就是为了这个吗！？
此时此刻，能够制止这暴走机体的只有我...我也必须要制止。否则Cytus系统将面临崩塌，而Mio也早已失去了主机掌控权，这很可能意味着这些数以千万记的建造者将群龙无首...后果不堪设想！
我疾驰着跟在Vanessa身后，刚想设定抓住它的程序时我犹豫了。
它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但路径却是十分坚定的直线，在这OS空间里好像有那么一个地方正在吸引着它。
我得弄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所以我悄悄地跟在它身后，顺便一路修补着它闯破的程序框架。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它此时的目标是Shelter 01，只是还有那么一段距离。
察觉到这种状况的我立刻给Mio发送了消息：“Mio，201173V往Shelter 01去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好！要我怎么做？”
“进入OS空间，设定程序陷阱帮我拦下它！”
“诶嘿，明白！”
没错，Mio的本体就在Shelter 01，以及她的小伙伴“玩具”。在那里，理应只有Mio才是绝对强大的，这样不管它做什么，事情都是在我们掌控之中的。
但愿事情如我所想这般简单。
......
转眼就已经到了Shelter 01。
“Mio...准备好，但是先别动。”我紧盯着V。
“可是，Nil，它正在前往Cytus底层的未知区域！”Mio开始焦急了。
而这正是我暂时没有阻止它的原因。虽然我拥有人类的记忆，但现在的我，Nil...彻头彻尾的就是一个人工智能，这我非常清楚。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判断都是基于我内部的深层逻辑的，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也就是相信制造出我的这个人不会错。
没错，就是那个Frank。老实说作为人类我并不是很愿意相信他，但作为他制造出的人工智能...
我没有违抗底层逻辑的能力，甚至没有办法察觉到那些底层逻辑。
就像非常古老的时候有为叫阿西莫夫的作家提出的“机器人三定律”一样。这种像刻进每个人工智能DNA里的指令是绝对的，仅作为源逻辑执行，不支持读取、修改和写入。
因此我没有制止V。一部分出于底层逻辑，一部分出于我的好奇心——它想找到的东西，那在Cytus系统底层里埋藏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Nil，未知区域开启了一个奇怪的门，我读取不到其中的数据！快阻止V，不然你也要被拖进去了！”
门？哦，我已经看见了，就像一个“黑洞”，它就在Cytus的底部，深不见底。我追了过去，抓住了Vanessa的手臂，却和它一起被拖进了这未知区域的黑洞当中。
在意识消失之前，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是Vanessa...你是？”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