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OS空间
我想我一定是来到了一个梦想中的世界。我的身边环绕着奔涌的数据流，但我可以理解它们，我可以轻松地捕捉到空闲的数据空间，我可以自由地穿梭其中，我甚至能创造一切我想要的东西，让他们遵循我的意志和我的法则...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是一个神明，无所不能，至高无上...在这精神网络里一片空白的世界里。
但我没有忘记我为什么来到这里，并且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虽然我可以调用这个里的一切数据和空间，但它们都是有限的。
也就是说，虽然我现在藏身于网络世界中，但他们发现我只是时间问题。尤其是，我占用或干涉的数据空间越大，在整个网络世界里的存在就越明显...也就意味着我更容易被发现。
因此我只保留了维持和保护自身存在的前提下最小的数据量，并试着顺着这些数据流前行，看看是否会有什么发现。
起初在数据流中我很难筛选出我需要的信息，甚至一不留神就会被不知名的数据洪流冲走。但好在没有产生数据丢失，次次都是有惊无险。在摸索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我终于掌握了在这个网络世界中活动的方法和规律。
我第一时间冲向了自己家，却发现家里没有任何的数据端口。电脑，手机，投影...统统都不见了。
不过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是什么难题。我调取出我家周边的摄像头所记录的数据，发现有一伙人曾经闯进了我家，把所有东西都打包装进了纸箱里。总共有三个人，虽然各自都穿着便服，但我可以肯定他们是Arc的人——毕竟他们直接把东西运回了Arc的Node08支部。大概他们十分肯定我已经死了，因此前来“料理后事”。
我顺着这三人的行动轨迹一路追踪，随之发现了两个熟悉的家伙。他们把我的东西交到Arc支部接待他们的人是Jeff和大介，由此我锁定了这两人的网络数据...
接下来就是追查和追问了。
Jeff是Extenlife派出负责和Arc进行沟通的专员，并不懂太多技术层面的东西，是个纯粹的商人。但他和大介是旧识，这点和大介的身份一样有意思。
大介全名入江大介（Irie Daisuke），博士毕业于Node 03京都大学，主攻网络通讯专业。Arc技术部的总负责人，也是拟生物病毒的发明者——虽然这项技术十分危险，但它所能提供的利益非一般人能想象的高。大介在大学期间认识了同校来自于Node 08乡下的克丽丝（Chris），并与她坠入爱河——而这个Chirs就是Jeff的亲妹妹。
好一个Country Girl和Super city boy的爱情故事。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Extenlife才得以和Arc进行合作，支持着Arc这项危险的技术开发。
不过...Extenlife似乎对拟生物病毒技术十分提防，Loomer计划似乎就是为此而生；甚至派去Arc进行人体实验的Frank博士都不是本人，而是作为Loomer的替代品。
查着查着我突然注意到一条新闻：“Extenlife最新发布会！最新产品正式发布”
嗯？这似乎就是现在的新闻，而且是直播。
我沿着网络数据进入了发布会的现场，藏身于天花板一角的一台摄像头里。与此同时发布会已经开始了，Frank一脸严肃地站在舞台中央，身边是一个一人高的黑盒子。
我大概猜到是什么了。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由我为大家介绍Extenlife公司最新的产品，[全身化的义肢]，”说着他按下了一个按钮，黑盒子折叠着打开，“Operator！！”
Operator？等一下，不应该是Loomer吗？
我拉近了镜头，观察着这被称为“Operator”的新产品。很明显，它和Loomer不一样——它更不像人，没有纤维和皮肤投影，而且头部的拟生物大脑在透明件下清晰可见。
我突然意识到从我进入网络空间以来似乎过去太久了，我漏掉了什么已经发生的事情...
无暇废话，我离开了发布会现场。照着现在我手上的线索，我可以直接去找的人只有两个：Jeff和大介。但Jeff此时就在发布会现场，而大介正一个人在自己家...
那当然是去找大介了。
Operator...操作者？运算符？
当我赶到大介家里时，他正一个人在浴室里淋浴，摘掉了芯片，放下了手机——嗯，对我来说他现在就是手无寸铁的状态。
大介看起来似乎很高兴，打开了浴霸准备脱衣服，却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着——大概和浴室里嗨到起飞的音乐有关系吧。
“喂。”我通过浴室的扬声器喊了一声，顺手关掉了音乐。
大介吓了一跳，四处张望着，紧接着就走到浴室门口想去开门——但这没用。这家伙家里的几乎所有东西都是电子产品，包括门锁。
“入江大介...接下来你要一个一个地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你绝对走不出这间浴室。”
“你...你是谁！？”大介慌张地退到墙边。
“我是谁不重要，接下来是第一个问题：你知道那些实验失败的人，意识被困在什么地方吗？”
“什...什么？”大介一脸惊慌，但看起来他知道什么。
“不要用问句来回答问句！”我加亮了浴霸的光，大介急忙用双手挡在眼前。
“我...我不知道！”
“你在撒谎！精神网络是你的研究，包括拟生物病毒也是。那么被困在精神网络里的人，他们的意识在哪里，你难道不应该知道吗！？”我咆哮着，再一次提升了浴霸的亮度。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介的双眼紧闭着不敢睁开，冒出的汗水浸透了衬衫，“把浴霸关上，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行。”我稍微调低了一点亮度让他能睁开眼，“说吧。”
大介捂着眼睛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OS空间...理论上来讲那叫OS空间，Operating System...但没有实体的人类意识在OS空间里无法保持完整性，只会被分解成无意义的数据...”
OS空间？我记住了。
“不错。第二个问题，你知道拟生物病毒会杀死人类吗？”
大介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并不意外。“的确...拟生物病毒如果结合成功，可以让人的意识摆脱肉体的限制在OS空间内存活...”
“但所有的人体实验都没成功，对吗？”
大介低下头没有回答我。“我说啊...不管你是谁，问我这些是为了什么...我都不会在我可以说的范围外多说一个字。”
“实际上你是知道的，呵呵。”我冷笑道，“第三个问题。Loomer计划的目的是什么？”
大介抬头看着浴霸的方向——大概他认为那就是我的位置——露出了一副轻蔑的表情。“不知名的黑客先生，你来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真的觉得可以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吗？”
我感到他在岔开话题。“不一定可以得到答案，但你一定不可能从这个浴室里再走出去。”
“杀了我也没有用...你会被抓到的，你会被处刑...你是在犯罪。”大介不紧不慢地说。
“是吗？”我感到有些好笑。显然他还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站在我的角度看来，我现在就是OS空间的主宰，而他以为我是某个隔着网线进行恐怖袭击的黑客。“谁说我要杀你的？”
我打开了浴室里的音乐，在大介盯着浴霸方向的时候一瞬间把浴霸调到最亮。音乐盖过了他的惨叫声，我径直冲他的电脑而去，把音乐和强光锁在浴室里。
[Everytime(Everytime)，Everywhere(Everywhere)，I will surely get your honest love...Daisuke...Daisuke...Daisuke...]
好家伙。果然在他的电脑上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计划当中。
如果我还是人类，我应该会对此感到恐惧，甚至立刻向政府揭发他们的邪恶计划——但我已经不是了。
换言之作为人类的我已经死了，那为何不让事情往有意思的方向发展呢？
Arc想利用拟生物病毒来进行“人类筛选”，把世界上的人简单地分为两类：能适应病毒的，和不能适应病毒的。那些适应了病毒的，就可以进入他们建立的新世界——也就是OS空间来生活；而没能适应病毒的，就又面临两种选择：要么死，要么移植记忆到机械的躯体内，担任服务器的“维护者”。
而Loomer就是第一批试作型的记忆移植机械。在我把Frank的替身“击杀”之后，他们发现了现场的痕迹，却并没有找到录像——因为我在离开时顺手删了——所以他们认定Loomer存在巨大缺陷，需要集中销毁以制造下一代。
在他们的说辞里，这些“巨大缺陷”有二：一是与人类过于相似甚至无法分辨，二是移植到Loomer上的人类意识会丢失“情感”这一对人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
...难怪我从变成这样开始就感觉少了什么。不过...好像也不太对啊？我不就是因为发怒才“杀”了“Frank”，逼供大介吗？
我有些不明白。不过，第二批次的名为Operator的机体已经经过了改进，外观和人类有明显的区别，并且似乎具有初步的情感运算能力。也许在Extenlife和Arc的计划中看来这已经足够了...但我总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
至于为什么想把部分人类移到OS空间里去生存...Arc明面上的说法似乎挺有说服力：地球环境不断恶化的如今，能供人类生存的自然空间和物资都越来越少，人类的生存质量也越来越差....而在他们看来，OS空间不仅拥有无限的资源，还可以完美重现数百年前地球优美怡人的环境，而所需要的代价仅仅是外部服务器的构建。
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最简单直接的疑问就是，如果他们这种想法真的如此美好，为何要向政府和民众遮遮掩掩的呢？
还有他们那把“没被选中”的人装进机械躯体，作为维护服务器的无偿劳工的想法实在是令我难以苟同。
这些资料实在是太过于千疮百孔了，几乎随手一抓就是一个逻辑不通的问题，这引起了我的怀疑和防备——我不应该完全相信这些资料。
所以我不能贸然阻止，而是应该看看，这群疯子科学家到底想用他们手上的科学技术做些什么。
反正我孤身一人，死了也没人会来过问的那种——从人类的角度上我已经死了，而且真的没有人来过问——所以我毫无惧意，只当是临死前阎王看我给我免费加了时让我看场好戏罢。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