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四月一日
老人吹胡子瞪眼地看着院门处的女孩，略略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人嘛，自然是欠了老人家工钱、又拿人家小孩打趣的那个人啊。
看看人家脾气多好的一孩子，你把人家脸都气成什么样了？”
尹明远听到老人替自己出气教训后，连连说道:“额，这位大爷，我们刚才没什么的，都是误会。您误会她了。”
宋笑撅了撅嘴，佯装生气地说道:“哼，大罗叔，你又编排我。我要，我要扣你的工钱。哎，不行了。”
女孩最终还是没有撑住生气时的气场。她看着替自己说好话的少年，拉着帘子不住地笑了起来。
“好好好，大罗叔，你说得对。我错了，我对不住大侄子。”
说完这话过后，宋笑也走到了两人身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再次说道:“大侄子，对不住啊。”
尹明远先前脸色就缓和了许多。此刻因他手里还提着食盒，不方便回礼，便连忙回道:“这没什么。要是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们。”
“不，我不应该说把你变成猪头的。我很难过这样说伤害了你幼小的心灵。”
“其实也没什么，我还是得感谢你的帮忙。”
就在宋笑和尹明远两人此番客套的时候，大罗叔看不下去了。他伸出手，轻轻地在宋笑的头上敲了敲，说道:“知错了就好。”
随后又对少年说道:“孩子，这会儿你姑姑也该醒了，上楼去照顾她吧。”
尹明远听到这话如临大赦，要是在这么和宋笑互相说下去，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感觉自己最后还是有一种被那丫头戏弄的感觉。
等到尹明远上楼之后，宋笑收了刚才那副忏悔的样儿，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她捂着嘴笑声说道:“这孩子太实诚了，和他爹圆滑的性子差得老远了。”
大罗叔给女孩盛了一碗饭后，递给她说道:“你都多大了，还是这般爱玩闹的性子。”
宋笑夹起一块排骨啃着说道“哼哼，看我现在的样子，我只有十六岁，永远十六岁。”
说着说着她突然接了句:“我也希望我二十八岁了。可惜......哎，这排骨怎么吃着不香了。”
女孩的脸上显现出一丝落寞与哀伤，仿佛触动到了什么伤情的事或人。
大罗叔看到她这样子，默契地往女孩碗里又夹了一块排骨，宠溺地说道:“那是因为你啃得只剩骨头了。这块没了，还有下一块嘛。”
“说得也是哈。”宋笑啃着碗里新出现的排骨高兴得说道，似乎已经把刚才突然涌出来的落寞抛到了脑后。
但当她啃完排骨后，又哭丧起了脸。原来大罗叔在给她夹排骨之余，还给她备了几块水嫩嫩的萝卜。
偏偏她还不能反驳，因为大罗叔夹完之后紧接着说道:“萝卜配排骨，暖身暖胃又暖心。”
等她二人吃完饭，宋笑正收拾碗筷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听这动静，仿佛要是不开门的话，外面的人就要破门而入了。
这两天因着尹殊姑侄两人的缘故，忘忧酒馆都没有开业。好在酒馆原本就是三天两头不开张，对外解释酒馆老板不靠生意赚钱，只是过过烟火气儿的生活罢了。
明面上酒馆有一个神秘的老板娘，大罗叔和宋笑都只是酒馆的伙计。除了少数的几人，没有人知道宋笑就是那神秘的酒馆主人。
甚至在尹博和宋笑成为知交好友后，他还题了一句“天下一等酒，世间绝色人”来给酒馆撑撑门面。
这么多年来，周围街坊邻居也都习惯了酒馆的营业方式，并未起什么疑心。加之大罗叔和宋笑为人处世随和有礼，逢年过节都走走人户串串门，他俩的人缘也是十分的好。
所以，眼下这情形，十有八九是搜查到了酒馆。
大罗叔并未露出什么吃惊的表情，他和宋笑对视一眼过后，便大声喊道:“来了来了，稍等啊。”
门外的人听到回应后，敲门声也就停了。隔着门板，模模糊糊得听到一句:“快一点，有...事。”
宋笑在大罗叔忙着开门的时候，依旧不慌不忙地收拾着桌子。只不过，她嘴唇翕动，在门开之前无声地念了句什么。
果不其然，打开了门，就看到门口站着四五个官兵打扮的人。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捕头打扮的人盯着开门的老人，质疑地问道:“店家，大白天的这酒馆为什么关着大门啊？难不成你们做了什么亏心事？”
大罗叔满脸无辜，连忙说道:“不不不，官爷，您可冤枉小老儿了。我们酒馆可从来都是奉公守法的啊，从来没有犯过事的。
写两天酒馆关门是因为到了酿酒的时候，而店里人手又少，不得不关门啊。”
那人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堂，眼光扫到了正在擦拭桌子的少女，又看了几眼说话的老人，将信将疑地拿出了手里的画像。
画像画得比较粗糙，但还是依稀能看出上面的人的大致面貌。
画像上的男子面上有一朵花的图案，面相阴柔，倒是有些像尹明远说的那紫衣男子。
刚才问话的那个捕头见屋里的两人，面对自己刚才气势汹汹的质问没有表现出一丝心慌，心里的疑惑也消了不少。
他指着画像上的人，对着大罗叔说:“店家，这两日你们可有见过这人？”
大罗叔眯着眼睛瞅了瞅画像上的人，端详了一会说道:“没有。官爷，这上面的人我们真没见过。”
宋笑此刻也停了手中的活儿，过来看了几眼，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那人，有些害羞地说道:“官爷，人家也没有见过这人呢。”
面对这一老一小真诚的目光和肯定的语气，门外的几人态度也比前面柔和了不少。
领头的那人看向宋笑二人说道:“两位，事关新皇，兹事重大，所以我们还得进去搜查一番。如有得罪之处，还望担待。”
大罗叔听到这话就拉着宋笑让到一旁，摆手请屋外的几人进来。他谦恭得说道:“那是当然，咱小老百姓坚决配合大人的行动。”
看到如此好说话的老人，领头的人也没趾高气扬，就公事公办地问道:“这屋里还有别的人吗？”
大罗叔摇了摇头，回道:“没有。酒馆里除了老板娘，就我和这丫头了。几年前老板娘出门游历，这些日子也没客人，所以目前店里就我们俩伙计了。”
得到这样回复的几人，在带头那人的许可下，开始搜查起了酒馆的里里外外。
到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后，几人在大堂汇合，并没有发现酒馆里有什么异常之处。
搜查完后，他们对着大罗叔二人道了声谢谢后，便去了下一家。
临走时，大罗叔偷偷摸摸地递给了先前问话的那人一个钱袋。本打算做个人情，请几位官爷喝茶。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个，稍稍说教了他这个行为的不当之后，就离开了酒馆。
宋笑看着一脸哭笑不得的大罗叔，打趣道:“哎，真是没想到，宿城居然还有不吃这一套的兵。”
老人将袋子收回袖子里，也颇为感慨地说道:“是啊。我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这般啊。”
女孩看着门外枫树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的叶子，说道:“大罗叔，我们是不是都变了啊？明天就是又一个四月一日了，不知不觉间，竟已过去了十年。”
老人望向酒馆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门好似一道屏障，将街上的热闹声全部隔绝在了外面。他想了想说道:“总有一些东西是不会变的。何况，我们不是变得越来越好了吗？”
女孩点了点头，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