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伯雷与赫尔墨斯秘学(“经典与解释”第41期)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巨人传》五卷主题的统一

马斯特尔斯(G. Mallary Masters)著

孔许友 译

从柏拉图一赫尔墨斯秘学传统的视角研究拉伯雷的文学作品,我们会得出结论:拉伯雷与这一传统共有那种对立两极的辩证法。表面看来,拉伯雷的作品似乎是哲学折衷主义的一个实例,但是,如果重新仔细评价他的意象和讽喻神话,我们发现其中展现出对于人类情境的统一观点。此外,构成拉伯雷象征体系的基础的辩证法,指明了《巨人传》五卷书的统一主题和最后一卷的真实性问题。我们不妨按照 文本顺序,考察有关柏拉图一赫尔墨斯秘学传统的若干主题,这样,我们会发现这些主题不只是贯穿《巨人传》的五卷,而且,第五卷是前四 卷合乎逻辑的必然结论。这或可作为证据,有利于证明第五卷的真实性。

对《巨人传》第五卷真实性的怀疑,最早出现在17世纪早期。马蒂-拉沃(Marty-Laveaux)在讨论这一问题时,引用了韦迪那 (Antoine du Verdier)的《人的研究》(Prosopographie ),该书将第五 卷中的《钟鸣岛》(Isle sonante)部分归于“某位瓦朗斯的埃沙利尔”( un Escholier de Valence)名下,韦迪耶还提到了居永(Louis Guyon)的《训诫》( Les Diverses leçons ),居永否认拉伯雷是《巨人传》第五卷的作者,其基本依据是第五卷中的反天主教情绪。居永有些含糊地补充说,在那个作者写作第五卷的时候,居永本人正在巴黎,而且很清楚“那位作者,他可不是医生”。尽管有这些异议,17和18世纪的拉伯雷读者并没有怀疑第五卷的真实性。例如,勒迪沙(Le Duchat)在编辑拉伯雷作品时(1711)断言,第五卷当然是拉伯雷所作,并说这一卷同时体现了他的风格和精神。他反驳了那些所谓的同时代的(quasi-contemporary)反对意见,因为他发现,韦迪耶混淆了《钟鸣岛》和杜撰的《俏皮话和笑话》(Fanfreluche &Gaudichon),而居永只是试图毫无批判地保卫拉伯雷的正统地位和他的医学声誉。

直到19世纪中期重新发现手抄本的时候,才出现力图论证最后一卷不可靠的观点。不过,在考虑了各种事实和文体上的反对意见后,马蒂-拉沃推断,拉伯雷可能留下了一些断片和粗略的草稿,那些断片原先也许是为前几卷做的准备,而某个模仿者则收集了那些草稿。[1] 19世纪行将结束时,蒂利(Arthur Tilley)重新考察了有关《巨人传》是否真实的反对意见,他同意勒迪沙对韦迪耶和居永的反驳,完全接受后十六章的真实性(灯笼国和神瓶情节),但第四章则不好确定。[2]从那时起,除了伯奇-希施菲尔德(Birch-Hirschfeld)十分有限的研究外,重要的分析都倾向于接受全书的真实性,同时附一些次要的限定条件。[3]

1905年,勒弗朗(Lefranc)和布朗热(Boulenger)编辑了《钟鸣岛》。他们对比了1562年的文本与1564年的完整版和手抄本,由此推断,拉伯雷的编辑者可能使用了他留作出版全书之用的概要、注释和草稿。[4]这个结论现在已广为接受,它认同了篡改添写的可能性,但无疑也肯定了,拉伯雷至少在第一份草稿中就已经确然计划写作第五卷书了。[5]塞内安(Sainéan)基于语言、风格和来源对第五卷做了非常全面的分析,他从这些标准得出结论,认为该作是可靠的,除了有四处细微的篡改。在对主要情节进行全面分析、同时详细比对拉伯雷五卷书的语言习惯之后,塞内安才下了这个论断。[6]更晚近则有卡彭特(Carpenter)对五卷书中音乐术语进行对比研究,从而为拉伯雷的作者身份增加了进一步的证据。[7]分析柏拉图—赫尔墨斯秘学传统,还可为这些研究补充另外的判断标准,因为每个主题都表明了创作的连贯性。

拉伯雷在“致庞大固埃的信”(《巨人传》第二卷第8章)中表达了对柏拉图主义的人文方面的兴趣。这可以看作贯穿五卷书的象征体系的基础。西勒诺斯和富于滋养的骨髓的意象(《巨人传》第一卷前言)表明,表象和实在的柏拉图式游戏为拉伯雷的象征体系和讽喻提供了最充分的涵义。高康大装束中的双性人和颜色象征(《巨人传》第一卷第9-10章)暗示,他以奥古斯丁教义的方式将柏拉图的和谐秩序改造为博爱。在《巨人传》第三卷第1章中,拉伯雷指出,他把博爱当作前两卷书中哲人王的行为准则。然后,通过巴奴日的债务颂(《巨人传》第三卷第3-4章),拉伯雷宣称,柏拉图之爱的主题是普遍的和谐。这个主题在人类经验的层面上体现为节制,它还构成了巴奴日的追寻的根基,贯穿了他后来的行动:先是在占卜咨询(《巨人传》第三卷第10-28章),然后是宴会(《巨人传》第三卷第29-36章),最后是以访问神瓶(《巨人传》第五卷第34-47章)告终的旅行。此外,寓言式的追寻指向拉伯雷的知识观,这种观念体现在酒和食物的双重象征中。

酒,就其本身而言,使人想起拉伯雷对身体领域的积极看法,即认为身体本身是好的。酒与社交欢宴相关,如大肠宴(《巨人传》第一卷第4-5章)和会饮(《巨人传》第三卷第29-36章),因而酒对应于推论理性和人类的经验知识。酒的象征意义与哲学辩证法相对应,这在《巨人传》第一卷的前言中已有暗示,而在《巨人传》第三卷的咨询情节中再次浮现。酒的象征与旅行主题密切相关。第三卷末尾部分(《巨人传》第三卷第49-52章)庞大固埃草的意象,提示了拉伯雷的理想的庞大固埃主义(《巨人传》第四卷前言),而作为船队标志的酒具(《巨人传》第四卷第1章)则预示了神瓶的意象。

纵观整个航程,柏拉图主义的象征不断出现。美当乌提岛(Isle de Medamothi)上的理念图画(《巨人传》第四卷第2章)和冰冻的语言(《巨人传》第四卷第55-56章)与最后一卷《前言》中的蚕豆荚(febves en gosses)类似。这一出自《前言》中被认为伪作部分的意象,再次表述了三重阐释的主题。即便这一段是篡写的,那么这个篡写者显然对拉伯雷的思想具有独特敏锐的见识。除了蚕豆荚的意象之外,他又加了纳瓦拉的宝石(Marguerite de Navarre)——另一个拉伯雷的柏拉图主义历史标志,他还添加了对酒的详细讨论,其中多处提及甘露和马蹄仙泉(fons Cabalin)。综合考虑这些因素,这一段似乎在本质上是拉伯雷式的,也许就是出自拉伯雷手笔。这些意象不仅与前四部书密切相关,而且为最后一些情节的象征做了铺垫。[8]

人类知识与哲学想象(vision)之间的对立关系体现于丝绸国(《巨人传》第五卷第30-31章)、灯笼国和神瓶的相关情节中。由手执灯笼的亚里士多德所表征的自然科学是柏拉图形而上学的向导和补充。与柏拉图学派拉米(Lamy)交好的那个灯笼(《巨人传》第五卷第32-33章)正是指柏拉图形而上学。虽然柏拉图主义阐释了哲学辩证法,但柏拉图像灯笼一样只能引导个体走向理智王国。理念的图景(vision)必须通过自我认识才能获得,这是一个由神殿的狄奥尼索斯拼图(《巨人传》第五卷第38-40章)和水泉建筑(《巨人传》第五卷第42章)所象征的辩证过程。在巴奴日的胜利中,拉伯雷展示了酒的真理与苏格拉底的自我认识相关的全部意义。因此,他用第一卷开始时的主题结束了第五卷。最后三个情节是前四卷中的哲学主题和象征体系的恰当结论。人的知识与神的知识的表面对立在最后一个情节的吟诗中得到解决。拉伯雷同时强调人类理智的沉思特征和实践特征,同样,通过酒的象征,他同时注意到赫尔墨斯秘学诸学科中的经验知识和直觉知识。

拉伯雷对妄用占星术和炼金术的批判,最早出现在“致庞大固埃的信”(《巨人传》第二卷第8章)中,而将这二者当作自然学科加以接受则见于高康大的教育安排(《巨人传》第一卷第23-24章)。在毕克罗寿战争中,拉伯雷讽刺了对占星术、魔法和玄学的迷信(《巨人传》第一卷第35-36章)。与此类似,在第二卷,拉伯雷以炼金术的语言攻击了炼金术士的虚伪和赎罪券的售卖(《巨人传》第二卷第17章)。第四卷(第48-54章)中的教皇派岛情节和第五卷(第11-16章)中的格里波米诺和愚人国(Apedeftes)都同样显示了对炼金术语言的隐喻性使用,借此讽刺教会和司法界的拜金主义,并间接地讽刺对赫尔墨斯秘学诸学科的妄用。[9]不过,正如拉伯雷对这些学科之虚伪性的批判是贯穿五部书的基调,他对这些学科的接受也同样遍布全书。

第三卷中拉伯雷对待预言占卜的大体态度表明,他相信通过梦(《巨人传》第三卷第14章)和诗人最后的诗(《巨人传》第三卷第21章)获得哲学想象。他在第四卷对英雄和恶魔之死的讨论也表明,他相信流星和彗星的预示作用(《巨人传》第四卷第26-27章)。从文本上看,预卜的这两个层面之间的关系,通过杜·勃勒之死的描述而得到展现;从哲学上看,则是通过天意(Providence)观念而得到展现。在第五卷,拉伯雷通过水泉的肖像学描绘而为占星术提供了一个象征意义。与此类似,拜访第五元素王国的情节(《巨人传》第五卷第19-25章)和“穿皮袍的猫”情节中的颜色象征一样,意指一种炼金术的哲学运用。神瓶的入门仪式则指向魔法的象征性运用,而这两个情节都显示出拉伯雷对犹太教喀巴拉神秘主义的运用。

在《巨人传》前两卷,拉伯雷在毕克罗寿战争情节中讽刺了对玄学的迷信妄用。在第三卷,对修道院的喀巴拉神秘主义(caballe monastique)(《巨人传》第三卷第15章)和特里巴老爷的鬼魔学(《巨人传》第三卷第25章),拉伯雷采取了类似的讽刺态度。但在前三卷中,拉伯雷数次预示了后两部书中喀巴拉(Cabala)的重要性。[10]虽然第四和第五卷都表明,拉伯雷使用希伯来术语的频率提高,但受犹太神秘主义启发的酒和性之秘仪也出现在前几卷中。特来美修道院中女人作为趣味决定者的地位(《巨人传》第一卷第55-57章)预示了拉伯雷将女人视为拯救男人和宇宙的方法。这一主题的逐步发展见于向女卜者的咨询(《巨人传》第三卷第16-18章)、反教皇岛上的故事(《巨人传》第四卷第46章,[译按]在成钰亭中译本中为第47章)和“精致”的情节(《巨人传》第五卷第19-25章)中。在神瓶的“象征体系”(《巨人传》第五卷第42 -47章)中,性秘密获得其最充分的涵义。与挪亚所暗示的酒象征相结合,拉伯雷把舍金纳(Shekinah)当作智慧(Wisdom)的显示和女性气质的体现,这种女性气质是理解他的神秘主义和由第一卷前言中的酒友和生大疮者所象征的两种秘仪之间关系的方法。最后的情节也显示了玄学与赫尔墨斯秘学学说的关系,因为在列举古代神学和重复赫尔墨斯秘学的球体隐喻时,拉伯雷指出了贯穿整部作品的柏拉图主义与赫尔墨斯秘学学说的合一。这样,很清楚,拉伯雷对赫尔墨斯秘学传统的运用在《巨人传》全部五卷中具有连续性。

拉伯雷宗教信仰的连贯性也说明了最后一卷的真实性。第五卷前八章的钟鸣岛情节讽刺了整个教会体系。通过抨击教会生活中以教规时间进行的斋戒和严格控制,拉伯雷再次表明,过度要求使人的人性越来越少;在这个例子中,他幽默地把教士描绘成鸟。他的讽刺还包括直接提到这些无用造物的贪食和性乱交,他们把时间都花在吃和唱上面,从不工作(《巨人传》第五卷第1-8章)。这些是贯穿拉伯雷的宗教批判的主旨,它们表明这个情节和木履岛(Isle des Esclots)情节(《巨人传》,第五卷第27-28章)一样都是可靠的。在后者中,拉伯雷通过半音修士(Frères Fredons)抨击了修士的拜金主义和封斋期。就其宗教信仰的积极方面来说,神瓶情节显示了个体之于上帝的关系,并且最充分地表达了拉伯雷的哲学“神秘主义”。球体意象和隐秘的上帝(Dieu caché)(《巨人传》第五卷第47章)暗示了神学内在性和超越性,以及哲学辩证法的对立统一。因此,最后一卷不仅指涉宗教信仰的连贯性,而且通过解决神学与哲学的对立,表明拉伯雷《巨人传》五卷书中思想的统一。

对《巨人传》第五卷情节的回顾显示,柏拉图和赫尔墨斯秘学传统的一个或更多的方面是每个连续情节的基础。第五卷的前言包含柏拉图式的意象、历史影射和酒的象征。钟鸣岛情节(第1-8章)是拉伯雷在对宗教极端(extremes)的讽刺中运用柏拉图式和谐的一个例子。铁器岛(Isle des Ferremens,第9章)中的讽刺则基于柏拉图的天国树意象,而拉伯雷将理念(Ideas)与鬼魔学结合起来,后者出现在骗人岛(Isle de Cassade)情节(第10章)对法庭的讽刺中。炼金术是“穿皮袍的猫”(第11-14章)和愚人岛(第16章)情节的共同基调。柏拉图式的和谐是皮桶岛(Outrés)情节(第17章)中讽刺的基础,同时也与炼金术、魔法、玄学以及第五元素(第18-25章)的象征结合在一起。在道路岛(Isle des Odes)(第26章)和木履岛(第27-29章)情节中,拉伯雷通过运用理念与和谐的主旨批判了人性堕落。丝绸国(第30-31章)和灯笼国(第32-33章)的情节则暗示了亚里士多德派和柏拉图派哲学的综合,暗示了经验知识与直觉知识之间的对话。

柏拉图与赫尔墨斯秘学传统中每个被讨论的主题都出现在神瓶情节之中。拉伯雷的酒象征在神殿的建筑装饰和题词中得到再现。水泉和梯阶则是对占星术的象征性运用,目的是描绘圆球的和谐。入门仪式将狄奥尼索斯秘仪与阿波罗诗意激情、魔法以及犹太神秘哲学的酒和性的秘仪结合起来,它们都导向自我认识和对上帝的认识。亚里士多德自然哲学与柏拉图哲学辩证法的表面矛盾在赫尔墨斯秘学式圆球的无穷大中得到解决。不仅是神瓶情节的每一章都指向拉伯雷辩证法的统一性,而且,与主题和作品构成相一致的统一性贯穿全部五卷之中。柏拉图与赫尔墨斯秘学传统既显示了这种统一,又表明了第五卷的真实。

[1]Marty-Laveaux对拉伯雷的注疏,见Œuvres,卷四,页309-314。

[2]Arthur Tilley,《〈巨人传〉第五卷的真实性》( The Authenticity of the Fifth Book of Rabelais ),见Modern Quarterly of Language and Literature,卷一(1898-1899),页113-116。

[3]Adolf Birch-Hirschfeld,《〈巨人传〉第五卷和其他确凿几卷之间的关系》 (Das fiünfte Buch des Pantagruel und sein Verhältnis zu den authentischen Büchern des Romans, Leipzig, 1901),页1-35。

[4]Jacques Boulenger,《导论》(Introduction ),见拉伯雷,《钟鸣岛》(L'Isle sonante, Paris: Champion) , Lefranc和Boulenger编,前言,页1-20。没有一个反对第五卷真实性的观点,建立在严谨的或学术性的证据之上。这些观点通常不理睬支持真实性的证据。

[5]最近的编者都毫不怀疑接受这个结论。例如,Lefranc,《导论》(Introduction),《庞大固埃》(即《巨人传》第二卷),卷三,第11章;Boulenger,《导论》 ( Introduction),见Œuvres complètes,页19; Plattard,《评塞内安的〈十六世纪文学问题)》( Review of L. Sainéan, Problèmes littéraires du ⅩⅥ6 siècle) ,RSS, ⅩⅣ (1927),页404-405; Gaston Legrain,《评让·普拉塔的〈拉伯雷传〉》 (Review of Jean Plattard, Vie de François Rabelais) , RSS, ⅩⅥ (1929),页166。最近,Pierre Jourda在其编辑的《全集》第二卷(Œuvres compèltes,卷二,页263-272)中回顾了这一问题;Jourda的结论是,除非发现手稿(an autographe),否则真实性问题不可能解决,不过,他将该书纳入了拉伯雷文集。

[6]塞内安,《〈巨人传〉第五卷:其真实性和构成部分》,前揭,页1-98 、 251-260。他的详细的语言对比研究结果见塞内安《拉伯雷的语言》 (La Langue de Rabelais, Paris, 1922—1923),其中也涉及他早先的研究。

[7]Carpenter,《拉伯雷与音乐》(Rabelais and Music,Chapel Hill, N. C. ,1954),页18-29、 97-119。

[8]《巨人传》第五卷前言,Plattard编,卷五,页1-9;更短的手抄本由Boulenger提供,页771-772。 Sainéan讨论了第五卷的真实问题和他自己反对这一段出自拉伯雷之手的观点,《〈巨人传〉第五卷:其真实性和构成部分》,前揭,页12-14。拉伯雷在第三卷的前言中也提到宝石(Marguerite) 。

[9]愚人岛情节在此研究中未讨论。和“穿皮袍的猫”一样,愚人岛也是司法不公的拟人化,拉伯雷通过炼金术语言再一次对之加以讽刺。这一章在现代版本中是第16章,Plattard编,卷五,页53-59和Boulenger编,页811-814,而在Jean Martin那里是第7章,卷二,页25-32。 Boulenger反驳了对其真实性的怀疑,《导论》( Introduction),见《钟鸣岛》( L'Isle sonante),前言,页20。拉伯雷对炼金术的运用表明这一章与前一章的关系,同时也说明了它的真实性。

[10]例如,《巨人传》第二卷前言和第8、 20章;《巨人传》第三卷第3、1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