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2014年,美国著名的科技记者斯考伯(Robert Scoble)和咨询专家伊斯雷尔(Shell Israel)合作出版了《即将到来的场景时代:大数据、移动设备、社交媒体、传感器、定位系统如何改变商业和生活》(Age of Context:Mobile, Sensors, Data and the Future of Privacy,以下简称《即将到来的场景时代》)。两位作者以传感器(如物联网)、GPS定位系统、移动通信工具(如手机)、大数据和社交媒体等当代新信息技术、新媒体技术的广泛应用为起点,推演了这些技术在商业和部分生活领域应用的诸种情形,他们将这些具有一定未来性质的数字化情形称为“场景时代”(age of context)。但仅仅时过五年,新的技术如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开始大规模应用,新经济模式如共享经济方兴未艾,新的社会运动借助社交媒体获得更强势能,斯考伯和伊斯雷尔所预言的许多未来场景已成为当下生活中的“日常”。于今反思,其实两位作者并未能就这些技术的全社会、大规模应用、历史影响进行全面分析;同时,在思想方法上,仅仅从技术的可能性进行了推演,但忽略这些技术的社会性架构和应用条件,使得他们的场景概念缺少历史和文化的深度内涵。
与贝尔(Daniel Bell)、托夫勒(Alvin Toffler)、奈(Joseph Nye)、尼葛洛庞帝(Nicholas Negroponte)、弗里德曼(Thomas Friedman)、舍基(Clay Shirky)以及摩尔(Gordon Moore)、麦特卡夫(Bob Metcalfe)与伯纳斯-李(Timothy Berners-Lee)等人对后工业社会、后地缘政治时代、数字化情境的诸多预言相比较,斯考伯和伊斯雷尔的《即将到来的场景时代》在学术意义上并不突出。但从两位作者原创性概念“场景”出发,我们会对当下的数字化生活、网络化社会、虚拟与现实融合的情境有一个指导性的理解,获得对于未来的一种想象路径。事实上,场景和场景时代概念发表至今,对社会的影响是巨大的。笔者采取大数据方法在全球著名的职场社交网站领英(LinkedIn)上搜索,可以发现从2014年6月《即将到来的场景时代》一书出版至今(2019年10月),至少有260位以上的职场专业人士撰文分析或提到过该书。在谷歌和百度上搜索“场景”和“场景时代”则有千万级的关联结果。用英国科学知识社会学的代表人物马尔凯(Michael Mulkay)的术语来讲,场景概念已经构成了我们描述当今社会的一个关键“修辞”和社会语境。可以想象,如果不用大家都已经心领神会的场景这个词,还怎么去描述网络、社交媒体、O2O、移动支付、共享经济等现象呢?
因此,本书尝试对场景的内涵、意义、价值进行新的阐释,在研究立意、研究方法上进行了根本性改造。从“功能主义”范式的观察和推演,转向把传播理解为人对实践性活动范式的思辨和批判。具体来说,就是通过把场景理解为人在数字时代的社会生活的数字化景象,把消费者还原为占有全部生活内容的“生活者”,把场景化活动理解为人在数字时代的主体性建构的社会实践,使场景成为具有历史和文化内涵,包含着主体的自我建构的行动意向,具有“超链接”智能的社会化产物和产品。
本书所研究的数字时代的场景,本质上是一种媒介化社会(mediatized society)的景象。因此,本书以媒介化社会理论为指导,通过梳理当代社会、传播模式和传播境况的全球演变,发现四大因素,即全球贸易体系、消费体系、资本体系作为经济动力,都市环境中媒介与环境的啮合作为时空动力,感官的“超真实”体验作为主体性动力,场景技术体系作为技术性动力,四种动力形成一种深度的社会结构,一起推动了“媒介化社会”的到来。
本书通过场景技术、场景生产、场景传播三个部分完整地描述了场景的社会化生产全过程。笔者发现,场景生产依赖三种社会机制:主体性的困境所产生的社会自调节机制;信息技术、媒介形态变革带来的主体信息化、节点化的机遇性机制;主体积极的生产、生活实践带来的主动性建构机制。
本书对人类主体性的时代困境进行了较为全面的梳理;同时发现人类在信息化时代的存在方式中,有更大的自由度,交流语言更加丰富,人类的文化走向更具衍生性、再制性的符号化信息文化时代;信息创构活动成为人活动的主要内容。同时,本书分析了人通过其自身的积极生活实践所进行的、实现的主体性的抗争及策略。
“微叙事”是社交媒体环境下的基本传播叙事形态,人的自我认同是叙事的基本主题和叙事动力。在真实与虚拟融合的网络环境中,开放与封闭的根本性冲突和对立运动,由此而来的各种衍生冲突、矛盾所形成的巨大张力,推动了网络叙事以及场景的意义形成和价值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