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晨雾 三

极尽卑微的语气，林羽声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到黎洛的那天：

“黎洛，过来。这是阿姨的儿子，叫羽声，他比你大两岁，以后叔叔阿姨没在家，要多听哥哥话哦。”

施字安是个温柔知性的女人，说起话来不会给人柔弱无骨的感觉，也不会让人觉得强硬不可接受。

红梅傲雪，云淡风轻。

黎洛在打量着林羽声的同时，林羽声也在打量着黎洛。

12岁的小姑娘，粉雕玉琢一般玲珑可爱，一身粉红色袄衣将白皙小脸裹了个彻底，两个粉红色毛球调皮地在身前晃动。

三年前的粉雕玉琢和如今的清瘦漂亮渐渐在林羽声的脑海中重合。

她当时叫的是“哥哥”，还是“羽声哥哥”？这样的困惑，让林羽声不由得失笑。

将错就错，索性将日记看完：

雨澄和自己拥抱父母，一家团聚时，黎洛站在一旁不露悲喜。

雨澄向自己和父母讨要新年礼物时，黎洛说自己大了，然后笑着拿出精心挑选的绘画本，递给雨澄。

保姆张阿姨第一次来家里时，炒了盘胡萝卜，黎洛爱吃。知道雨澄胡萝卜过敏后，黎洛从没在家里提过胡萝卜，也就没人知道那曾是她最爱吃的蔬菜。

全家人第一次给她过生日时，黎洛那惊讶与惶恐的眼神。

……

日记里的黎洛，平淡中沁润着哀伤，隐忍中流露出喜悦，是她少见的真实。

过往的一幕幕像电影一般翻涌在林羽声的脑海里，一种名叫愧疚的情感在林羽声心中滋养繁衍……

碧空澄澈，华光初衍。

感受着喉管的干涩，黎洛知道自己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和人说话了。

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不知是该庆贺，还是该伤感。

下意识动了动几乎僵化的手指，黎洛瞬间清醒：

林羽声趴在床边，一头乌黑的短发与身下洁白的床单形成鲜明对比。

所以……自己这是在医院吗？

黎洛的动作让熟睡中的林羽声有些许不适，林羽声揉着眼睛起身，眼底的乌青赫然映入黎洛眼帘：

果然，昨晚又给他添麻烦了！

黎洛眼底的落寞虽只是一闪而过，却成功被林羽声捕捉到。

日记里的黎洛害怕给人添麻烦，这会让她觉得愧疚。原来，这就是她愧疚时的眼神！

嘴角扬起一抹疏朗的笑意，穿着黑色毛衣的少年逆着晨光，手掌覆上黎洛的发顶，眼底的温和比这冬日里的初阳更暖上几分：“想什么呢？跟你没关系。”

说完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中性笔和一叠荧光色便签纸，递给黎洛：

“医生说你喉炎发了，嗓子得再养个把月。笔和便签纸你先拿着，想说的话就写出来。”

看着林羽声真诚的眼眸，黎洛下意识地点头。

便签纸静静地躺在黎洛掌心，五彩斑斓的荧光色让她一时间有些愣神。眼里盛着粼粼的波光，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远处忙碌着的林羽声：哥……是这样的吗？

对于黎洛目前的思绪，林羽声一无所知，只是一心扑在眼前的餐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