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茶芬 一

学生时代的自我介绍倒也简单：

我是谁？我来自那所学校？以后想考哪所大学？我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颇有些千篇一律的意味。

一只手支着下巴，黎洛漫无目的地打量着窗外的广玉兰花树，心想着它来年夏天的光景。

而另一边，硒市西南角的一个小山村里，林岳恒正带着三个扶贫干部，守在一户看起来有些年头、外部尚未装修的小平房外围。

为了防止蚊虫叮咬，一群人穿着长衣长裤，窝在半人高的啤酒瓶堆后面。

可在八月暑气正浓的夜晚，这样的装扮明显是不合时宜的，几个人脸上很快便布满了汗珠。

“书记，这李忠祥家怎么到现在都没反应。该不是他们今天晚上不赌了吧？”

随手用衣袖擦掉额头的汗迹，年轻的扶贫干部杨建忍不住在林岳恒耳边嘀咕。

“可能卖茶耽误了吧，再等等。”

林岳恒语调平和，但从他紧皱的眉头依然可以看出他此时的不确定。

正说着，身后的副主任杜鹃手机嗡地响起：

「茶厂已经没人了，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打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在漆黑的旷野上，尤为明显。

“关掉，快关掉~”

说话声由远及近，三两个黑影在篱墙外走动，众人手忙脚乱的去捂杜鹃手中的手机。

四个黑影在他们面前进了大门，所幸并未被发觉。

杨建的声音有些兴奋：“好家伙，孙常贵、赵二志、姚远明、张红英，村里几个好赌的都来了。”

林岳恒将正准备行动的杨建按住：“那可不一定。”

“嗯？人不是来了吗，现在不进，难道还让他们打一圈吗？”

杨建说起话来是个直来直去的，林岳恒将他摁下，小声地解释了两句：

“里面的人，加上李忠祥一共五个。不排除他们想开两桌，但人还没到齐的情况。再等等，免得漏掉。”

果不其然，还没等到一刻钟，李忠祥家里就又赶来了三个。

“林书记，现在还等不？”

见三人进去了，林岳恒便示意大家跟上。

给他们开门的，是李忠祥的女儿，李小颜，本地一所一本大学的法科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见到林岳恒一行人的缘故，李小颜此刻的心情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跟着李小颜进了院子里，一如林岳恒开始所料，八个人分坐两桌。一桌麻将，一桌扑克。

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畏官的情绪还是很明显。

见到林岳恒四人，也就停了下来。

不然凭林岳恒四个，是很难去制止八个长期在田间从事体力劳动的庄稼人的。

将八个人遣散，林岳恒已经做好了一个个进行心理突破的准备。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家里有个法科大学生的李忠祥。

黑夜抹杀了黄昏，却也孕育着黎明。

再次打量谢李忠祥的家中，废铁，废塑料，废纸，废金属堆满了大半个院子。

杂乱中，林岳恒仍可以清晰地捕捉到这位未满50，却已生了些许白发的中年人曾经在此劳作的影子。

父亲，该是什么样子？一个砸锅卖铁，努力生活的人，会是一个单纯的坏人吗？

林岳恒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