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為什麼我們要道德？

電影《透明人魔》講述一位青年科學家發明了隱形的方法，卻不理會同事的勸告，急於用自己做實驗，結果還原程序出現問題，令他無法回復正常，科學家唯有以隱形的方式存在，心理亦開始轉變，更做出很多不道德的行為，例如強暴鄰家的女子，甚至殺害知道他隱形秘密的同事。很明顯，電影要表達的就是當我們不需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時，人的欲望就會不受制約，這樣看來，人之所以道德，只不過是由於有外在的制約，究竟事實是否如此呢？

當然，並非所有擁有隱形能力的人都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也可能會利用這種能力來主持正義，例如電影《神奇四俠》中的隱形女俠；不過，在現實世界中，即使擁有隱身的能力，在一般的情況下，我相信大部分人都只會做一些偷竊之類的壞事，就如電影《越空行者》中擁有瞬間轉移能力的主角，亦只會到銀行拿錢，滿足物質上的欲望。

柏拉圖在《理想國》也討論過這方面的問題，書中有這樣一個故事：牧羊人無意中得到一枚可以令人隱形的指環，於是他計劃利用指環的力量，引誘皇后，謀害國王，並取而代之。辯士想藉此故事指出自私自利才是人的真正本性，不過由於有外在的制裁，人才不敢作惡，但如果我們有方法避開制裁的話，例如戴上令人隱形的指環，人的欲望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即使如此，也不表示道德無用；相反，道德有着重要的功能，就是維持社會的秩序。正如霍布斯所言，沒有道德的規範，人就會在自然狀態中互相爭奪和殺害，這對誰都沒有好處，於是人會運用理性，訂下一些協議，這就是道德的規範，讓大家在安全的環境下互相合作，實現個人的更大利益。

但問題是，如果道德只是一種協議，真正的目的是自利的話；那麼當我們違反道德可以獲得更大的利益，又確保沒有被人發現的話，我們為什麼還要遵守道德呢？

不過，有人認為「確保沒有被人發現」根本是不可能的，風險一定存在，即使擁有隱形的能力，也不能確保不會被人發現，一旦被人發現，就有機會受到外在的制裁，例如《透明人魔》中的隱形科學家，到最後也不是惡有惡報嗎？在佛教中，也有一個用隱形來作惡的故事，話說龍樹未昄依佛教之前，已經練得一身好本領，包括隱身術，他跟幾個同門，利用隱身術到皇宮作惡，還強暴了宮女，令她們懷孕，國王大怒，下命臣子施計令他們現身，方法是在宮殿的地板灑上粉末，龍樹等人再次來到皇宮胡鬧，自然現出腳印，國王就命令侍衛向那個地方揮刀亂劈，結果龍樹的同伴全都喪命，而龍樹因為站在國王旁邊不動，才逃過一劫，從此立誓改過，歸依佛教，終於成為龍樹菩薩。

由此可見，沒有百分百保證做了壞事可以避開外在的制裁，風險是存在的，做了壞事而心存僥倖，並非理性的表現。不過，理性也意味着風險的計算，風險愈低，做壞事的人就愈多。例如有些地方犯了貪污罪可判死刑，刑罰是很重，但仍然有人以身試法，就是因為被揭發的機會很低。

除了外在的制裁，還有內在的制裁，即是良心的責備，但如果利益很大，而又沒有明顯的受害者的話（例如《越空行者》的主角到銀行拿錢），人很可能會埋沒良心。

或許有人會問：「如果道德只是一種維持秩序的工具，法律不是更有效嗎？為什麼需要道德呢？」讓我們先討論道德和社會秩序的關係。社會需要合理的秩序，這是不容置疑的，問題是：如何令人遵守秩序呢？在傳統的社會，我們主要是靠習俗，但現代社會就不行了，因為現代社會是大人群的社會，大家來自不同的地方，沒有單一的習俗，又各不相識，主要是靠法律來維持秩序。法律屬於外在的制約，外在制約需要監察，成本其實很高，最節省成本的方法當然是自己制約自己，亦即是內在的制約，那就是道德。所以即使法律重要，沒有道德也是不行的。

制約行為的方法

大部分人都會同意霍布斯對道德的解釋，而事實上道德也有這樣的功能；但我認為此學說未能掌握道德的本質，因為如果道德只是一種實現個人利益的工具，那麼就不能解釋那些捨己為人的行為，我們也不會贊賞這些行為。由此可見，道德除了維持社會秩序之外，還有更積極的意義，第三節會討論這方面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