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女

紫色的晚街上

又浮着你沒有音符的步履了。

姬姬，你是諦聽那佻達的

晚風的歌吹嗎？

你太忙的感覺裏

鑲着水兵的大領子的影，

垂着帽簷的人的徘徊，

插着褲袋的人的口哨，

和印度人的性感的笑臉；

於是一滾滾的煙圈

又在闇澹的路燈下

撿拾着昨夜殘餘的希望了。

你的含愁的臉，

雖織綴以歡笑的顏色，

但當你想起母親和發霉的家時，

你的脂粉顫落了；

從你的一雙眼

我想起歐羅巴十月的濃雲。

而牧歸的戀笛呢，

葡萄樹下的年青人呢？

在風之蕭索裏

雨之淒淋裏，

這朦朧的往跡

會使你可望不可即嗎？

但在陌生人的擁抱上

切莫觸動你的心弦。

有着鄉土味的嬌慵的病意

已被積重的生活壓碎了；

街頭雖有揶揄的眼光和話語，

但你的耳目已密織了。

奈不幸者的最後的梯層上

也踏着法律的足印！

趁着晚燈交響迷人的小夜曲時，

你又抖擻那夢樣的華服

找尋生命線的連續物了。

姬姬的嘴唇上

永遠地流迸着，流迸着

幸福的哀歌。

十月於香港

選自一九三四年十二月十日北平《水星》第一卷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