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学要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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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鼓不射

“我去叫竹荆办,趁着他没有离开右学宫暗中让人跟着他,只要他出了右学宫,狠狠敲他几棍,叫他头破血流。”

时嵬不笑了,她发觉斋长并不是在开玩笑,“不要,你别这么做。”

见时嵬害怕了,季伏微拍着她的头说,“逗你笑的,天子脚下,我敢做什么?”

他虽然这样笑道,可时嵬总觉得他刚才说的有鼻子有眼,根本不像是玩笑。

“真的,斋长什么也不要做。”时嵬强调。

带着面纱的女子转身走开,与此同时捧在胸前的双手也无力地放下了,赤红的手串在腕子边摇晃。

“主子,别走这么快,当心摔着了。”宫女也脱下了宫服,换上了外面的衣饰。

她不敢直呼殿下,怕被人听了去。

简渠怒气冲冲地向司正走去,未到他们面前便一把扯下头上的飘纱斗笠高冠,露出一张素净的小脸。

“杨大人。”宫女跑到他面前。

司正撼佩撩衫欲行礼,眼见远处都是生员家眷,急急收了跪拜礼。

“殿下,这可使不得,庶人怎可窥见帝女玉容。”弯腰捡起斗笠。

“把册子给本宫。”

“何物?”

“记录生员参加华林赛的册子。”

“殿下,这可……”

“不给本宫,本宫今日绝不会回去。”

“这……”

“在此。”另一位司算递上红单册。

简渠指尖微动,众人只能看见她柔夷般的手指从一个个名字上掠过。

她烦躁地翻了一页又一页。

最终停在季斐裕这个名字旁。

“元幕、时嵬、赵青棋,是哪一个?”

三位司正都摸不着头脑。

“就是那个长得像女子一样的。”

“殿下,微臣们并不知。”

递红单册的司算又道,“他们都是四门学北斋二所的生员。”

“四门学?”

“伏微不是在国子学吗?”

司算解释道,“国子学的上舍生有一些会被派去其他几学管理斋舍。”

“你知道得不少,你说,那个人是谁?”简渠走到他面前。

“回公主话,是看起来年纪很小的那个?”

简渠点了点头,“是,年纪应该在十五岁上下,个子和本宫差不多。”

“微臣想,可能是这一位。”他指着时嵬的名字说。

“时嵬?”

“是,早就听闻四门学来了一位年岁颇小的生员,今岁只有十四。”

“拿过来!”简渠对着司正怒道。

司正惶恐,“微臣不知殿下要什么?”

“本宫要看他何时出赛。”

“殿下,万万不可。”杨大人已经可以预知今日殿下非要惹出些祸端。

“放肆!你也敢教我做事。”

“微臣不敢。”

一番胡闹,终于拿到了出赛顺序。

“何时进行二番射?”

“就在当下。”

“平射?”简渠问。

“确是。”

“行了,本宫知道了。”

几个品官面面相觑,皆知简渠公主脾气不好,又备受陛下宠爱,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轻易松口。

简渠作为南魏帝女,三位拥有正式封号的公主中,只有她一个是嫡公主,乃是皇后所出。

她自小眼中所见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也认为自己理所应当该拥有最好的,最耀眼的。

她是唯一一个敢骑在陛下脖子上玩闹的孩子,更是天下除了皇后以外最为尊贵的女子。

所以,当季伏微这样的人入了她的眼,她也顺其自然以为,那一定就是未来陪伴在她身边的夫君。

不多时,司射至位,面向西边,对一众生员道,“弓矢既具,请射于诸君。”

时嵬和其他几学的生员入场。

身边有人向她笑道,“你这小个子,能拿起弓?”

时嵬伸手试了试弓弦,没有在意他的话。

“请诸君依次而射。”

调笑时嵬的博士弟子也正色不再玩笑。

一列人依次举弓,整齐的动作在高台之上的执事眼中,如同依次翻来的水波。

执事司礼跑来说,“出了些乱子。”

“哦?何事?”

执事司礼覆在他耳边低语一番。

场上诸生跃跃欲试。

“不鼓不释。”司射道。

众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疑惑不已。

“怎么回事?”

“在下不清楚啊。”

“如何会是不鼓不射?”

……

原来这不鼓不射是第三番才会出现的口令,三番射和前面两番平射最大的不同就是跟着特定的鼓点释箭,早于鼓点前不可,晚于鼓点也是不可,即使射中了靶心,没有跟上鼓点也是一筹不得。

时嵬怔了一瞬,手中的弓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放下,眼中只有远处的目标。

《蝉目》的鼓点击响。

面向射生们的站台,一位司射举起了手中与人同高的压谱,射生们要在短时间内分辨特定鼓点所在,跟着《蝉目》所有标注的特定鼓点放箭。

时嵬从第一个鼓点看起,手中的弓沾了冷汗,喉间微痒,吞咽一口后目光不曾斜扫,全神贯注定在每一个节点,很快找出了所有的特定鼓点。

第一行:“。。。。。。。,□□□□□□,。。。。。”

第二行:“。。。。□□□□□□□□□□,。。。。。。。□□□□”

第三行:“□□□□□□□,。。。。。。。。。,□□□”

……

南阶亲眷席位上喧声不断,应该是平射的二番射此时竟然提早变成了三番射,眼看自家的孩子有些手忙脚乱,眼睛都盯不过来曲谱。

这一次不是赵青棋失误时短暂的笑场,没有几个人顾着笑,都在议论着是否要找执事一辩。

引弓不急,弓量其力,无动容,无作色,是为稳,调其气息,抚其心志,是为静。

时嵬总算明白了些许,其实元幕和她解释这句话,她也并不能完全理解,非是这样的情况下,她亲身体会到了四面如山石崩乱的困顿和不安,才能理解稳和静对于射的意义。她轻声和着鼓声低唱。

“征雁无蝉,楼高接天。”

“幽篁逾静,临风无眠。”

“西陆低鸣,南冠思侵。”

“咻——”

“玉翼为重,千钧为轻。”

“泥而不泽,脱于浊秽。”

“咻——”

赵青棋吁了口气,“怎么样,我说的吧,那小子机灵得很,不用担心。”

“华林这样的盛事也能出错,真是一群老眼昏花的玩意儿。”

只季伏微一人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眼睛跟随赛场上那个身影,一举一放,一松一弛,一捭一阖。

“二番射顿场,算筹集点。”

“报获。”

“国子学东斋,二番一射,六筹,二番二射,七筹,二番三射,八筹,二番四射,八筹,二番五射七筹……”

“国子学南斋一所,二番一射,八筹,二番二射,八筹,二番三射,七筹,二番四射,九筹,二番五射,八筹……”

……

“四门学西斋,二番一射,五筹,二番二射,四筹,二番三射,七筹……”

“四门学北斋二所,二番一射,五筹,二番二射,六筹,二番三射,八筹,二番四射,五筹,二番五射,四筹,二番六射,七筹……”

……

司射又道,“算学南斋二所不中三箭,请酒。”

于是筹点第一的国子学南斋一所便上前。

“请胜者为不胜者酌酒。”

“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