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学要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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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病去抽丝

难不成是夏暑难耐,夜间难眠。

他推推她,低声,“怎么下来了?不好好睡觉。”

时嵬揉揉眼睛,“我就是想坐一会儿。”

“到底怎么了?”赵青棋放下杯子,发出了一些声响。

头顶边,明若离翻了个身。

“再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你不会一夜都没睡吧?”赵青棋弯腰在她耳边问道。

“睡了一会儿。”

赵青棋叹息,“是不是疹子痒?”

她摇头,不过他也看不见,“只是刺弄,有点不舒服。”

不可能就一点不舒服,不然怎么会半夜起来趴在桌子上,一定是背上的疹子碰到被褥便刺痛。

季伏微听见身边有人窃窃私语也醒了,听了一会儿缓缓插话道,“不要挠,挠破了愈合得慢。”

赵青棋听见他起身,自顾自回到了床上,本来还想把她拐到自己床上,季伏微这个人,不厚道。

他起了身,黑暗中准确地触到了时嵬的手臂,隔着她的里衣探体温,不是很热,应该没有发烧。

“和我一起睡吧。”季伏微说。

“不用了。”时嵬打了个哈欠,她一夜也没有合眼几次,喘气的声音都小心放低,担心会吵醒他们几个。

季伏微再次准确地找到了她的手臂,牵着她说,“再不休息一会儿,白日里你会犯困。”

“可是……”时嵬欲言又止。

他点头,替她说,“可是你身上又痒又痛。”

时嵬没有接话。

季伏微拉着昏昏沉沉的她,终于把她哄睡着了,其实她沾床便睡,只是身上痒,过一会儿就不自觉地在梦中抓背和手臂。他醒来了也消散了睡意,一下接着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和手臂,不让她用力抓挠,拍了一会儿,手臂酸累,刚停片刻,时嵬便又开始抓疹子,季伏微无奈,接着拍。

比哄婴孩入睡还辛苦。

过了半个时辰,时嵬渐渐往他身边靠拢,季伏微一低头,温热的唇正好碰到了她的额心,吓得他慌张抬起下巴。不过,他知道了一件事,那香气,是时嵬身上的体香,平日里不贴着她极难发现,他也是在这样咫尺之间才清晰辨别那馨香。

小孩子应该都是这样,因为干净,季伏微心想。

虽然这样对自己说,他还是身子尽量往里缩靠着墙壁。

他越是往里睡,时嵬就越是跟着他向里靠,他第一次公试都没有如此手足无措。

胳膊肘挡了一时,犹豫片刻还是由着她了。

时嵬枕着他的肩膀,把脑袋藏进他脖颈间,鼻子抵着他的锁骨,每一次呼吸,季伏微都能感到脖颈间温热的气息。

他为什么要心软让她睡到他身边,季伏微摇头,下一次还是不要同别人睡一张床,从所未有的不适。

手上却依然轻轻拍着她,不让她挠身上。

他睡不着,静静地听着身边这人的呼吸。

突然,一滴凉水,落入了季伏微颈上,顺着脖颈向下流淌。

季伏微无奈笑了,睡着了还流口水,这个醋醋。

摸到了她脸上,食指覆上了她的唇,顺手一抹,才发现并不是,上移,手又落到她眉眼边,果然,是眼泪。

时嵬,哭了。

泪水顺着她的鼻梁侧落,又一滴落下,落在他脖颈跳动的脉搏上,一时间,季伏微的心被一双无形的手握得不能跳动。

“姆姆……”

她又在喊姆姆了。

应该是想家了,小孩子离家远,总是会恋家的。

可是,她似乎呓语中,从未喊过母亲,这倒是奇怪,很多孩子离家后思念的往往都是母亲。

季伏微直到天亮也没有再睡着。

元幕清晨起来,正好看见季伏微轻手轻脚地把手臂从时嵬头后抽出,又小心地把枕头垫在她头下,半微微侧身,季伏微发觉元幕正盯着他。

他越过时嵬赤脚站在地上,单手换衣服。

元幕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季伏微看清了元幕的口型,“断——袖——”

季伏微没有搭理他,刚穿好衣服便听见外面的铜锣声。

斋仆敲锣唤人起床,东方已经见鱼肚白,天色片刻后便大亮。

昼间在国子学中上课,写几个字便要停歇,昨夜手臂劳累一番,拍了时嵬一个多时辰都没有停下,他放下笔,手臂轻轻抬起又放下,连续再三,依旧酸痛。

有同课的诸生打趣道,“难不成是昨晚枕在伏微肩上的姑娘太重了,把伏微压得胳膊抬不起?哈哈哈哈哈哈……”

八九个同窗都笑了。季伏微但坐不语。

这场病三四日后才渐渐好转,时嵬恢复精力却用了更久,大约一个月后,几人才见她的脸色又红润起来了。这和季伏微隔几日就给她带各种家中的补品和零嘴少不了关系,就算是坐在斋舍群中央的一棵桑树下背书,她手里也抱着一纸包吃食,有时候是肉脯,有时候是香堂果子,糖荔枝还有越梅,来个生员坐在她身边问她在看什么,她就掏出零嘴请人家吃,北斋的人,经常在路上也被她递东西吃。

赵青棋实在吃不惯官厨的饭菜,照他所说,寡而无味,他的书童可就忙了,三天两头往良渚的酒楼食肆跑。

如果第一天他吃的是鳝鱼包子和芥辣子鸡丝,那么第二天在他食桌上绝对不会再出现鳝鱼和鸡丝,托了他的福,时嵬也狠狠加餐了一个月,什么蛤蜊螃蟹、白肠抹脏,日日换,日日鲜,直到赵青棋吃完了自己的银片,看着空空的荷包,无奈又得去官厨。

其实他的荷包照那样挥霍连半月都不到就得吃空,中间还有元幕少有的“善良”,某一日看见时嵬和赵青棋一起在吃水晶烩肉,次日赵青棋便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包满满的银叶子,他才不管是谁的,放在他床上就是他的了。

赵青棋像以前那样掐了一下她的脸颊,“我们醋醋,真是比春日里桃树上的花骨朵还细嫩。”一边和她比划身高,看看她有没有长高。

“别开那样的玩笑。”时嵬躲开脸。

只是一月左右,竟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