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6.意外事件
夏禹被夏明训的老实多了，连每天史景和谢金峰出去也不怎么过问了。史景天天下午要谢金峰陪她出去，开始时候还是在争执直销和传销，后来想想有什么意义呢？或许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吧，就像夏明和谢金峰其实都心知肚明。那自己何必呢？还是安安分分的找一份工作才是刚需的。可是找什么工作呢？到超市或者一般的店面去问是否需要收银员或者售货员，要求是本地户口；去周边的工地转了下，倒是碰到一个四十来岁的女的，还挺热情，直接带史景去了工头那里，打量着瘦薄的史景，工头直接说他这暂时不需要人。史景不知是谢金峰故意带她在这里转，还是桃城真的太小，找不到工作，她真的迷茫了。
坐在广场宽阔的椅子上，史景一脸的茫然，接下来如何？好意外，蓦的发现陈文博也在这里，大概也是看到了他们，朝史景走了过来。毕竟曾经帮助自己解过围，史景友好的打了招呼，却丝毫掩藏不住嘴角的那丝凄凉。
陈文博看在眼里，内心清楚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听到史景问他也在这里玩的时候，毫不避讳的说：“嗯，出来转转，顺便看看有什么好工作没。”史景心里一惊，但不知道他的来历，也不知是真心话还是在试探自己，只是很自然的回问：“工作好找不？不过你不用那么辛苦的，以幂比的形式增殖的空间很大，还不错的。”
陈文博没错过史景眼里初听找工作时眼底的兴奋之色，也知道她故作深沉的反问。可他清楚这些都是史景的伪装，他清楚的知道史景迟早要离开的，从和夏禹无休止的争吵可以看出来，然而此时并非每句话都需要诉说，示意史景伸出手，在她的掌心写了一个“骗”字，一个掌心写了一个“逃”字，转身而走。史景愣愣的看着陈文博逝去的身影，是那么的洒脱，更有那么几分的无奈，也许离去是更明智的选择吧。
回去的路上，史景一直问谢金峰是不是她多虑了，还是脑子神经兮兮的瞎想？看着闭口不言，不发表意见的谢金峰，史景也选择了沉默。无精打采的爬着楼，到宿舍门时，史景没像平时一样人未到声先到，看着虚掩的门，史景默默的正准备打开正进去，听到里面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史景忙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静静的听里面的动静。
原来是一个来了近两个月的人，始终还未加入会员。而他自称是，自己得了白血病，原本就不想拖累家人，想自己挣点钱治自己的病，能活一天是一天，真的是没钱！。杨凯大骂着，听着霹雳吧啦的声音，应该还在拳打脚踢：“老子就有钱了？老子也要吃喝呢，赶紧给你家人打电话说你快死了，他们肯定会管你、给你钱的，加了会员，爱死哪里死哪里去，老子何苦管你？老子还嫌你碍事呢。”接着是那孩子受不了打吧，捣蒜似的磕头声，旁人的劝慰声和杨凯骂骂咧咧的叫骂声。史景“嘘”了一声示意谢金峰下去，两人又蹑手蹑脚的下了楼。
站在离宿舍楼不远的公园内，麻木的谢金峰终于说话了。你进来公司的第一天就会以“公有制”的名义收了你身上所有的钱，大家伙因为都没钱，所以如果谁有钱会被告发的，以有钱为耻。而平时的吃喝、采办东西都是到李总那里支钱，所以只有尹玉强身上可能会有钱，最起码他买东西时候是有钱的。大家伙在一起吃饭，你看到了，谢金峰苦笑一下，早饭没有，午饭天天那么点水煮菜和水煮面条，说是邀请了会员会有钱，没新会员就没收入，只能大家伙一起混吃混喝，其他人当然同意协助李总“收拾”这些人，他可是均摊了大家的口粮，慢慢的就视为眼中刺、肉中钉，一起的话胆子会大一些，收拾个别钉子户，因为毕竟大家都出钱了，怎么可能让他白吃喝呢？说是吃的李总的，还不是大家伙的钱？何况，他入了会，大家会多少分一杯羹的。
史景忽然感觉好悲哀，他们没想过被骗赶紧撤离，去找其他事情或挣钱或学习，而是继续浪费时间、虚度光阴去收拾其他人，为了所谓的公平，什么公平？他们失去的钱财，而这个人却没失去，同时间接的帮助着那个骗走他们钱财的人，希望他骗更多的人他们才心理平衡，这是什么逻辑？倏然想到了鲁迅的呐喊，麻木不仁的中国人！或者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样你骗我，我骗他人，最后受益的还是那个李总？现在呢？史景心底一阵凄凉。
不要想为什么会助纣为虐，我们也是没办法。比如我，家境贫寒，原来我读书，我妹妹南下打工，谁知道考的不理想，想想贫困的家庭，就希望承担起家庭的一份责任，挣大钱，又怕辜负妹妹的期望，骗她说考上了大学，要她汇来了八千块钱。钱直接就打到了李总的账号上，可是我到现在都没见到一分钱。我难道一走了之吗？我至少要把这八千块钱讨回来吧？那可是我妹妹的血汗钱啊。
史景看着谢金峰愤怒的样子，心底又是一阵悲哀，不高明的手段啊，怎么就上当受骗了呢？钱迷心窍吧？只能这样解释了。
你看看杨凯，很精明的一个人吧，人家就看准了，朝家里打电话，家人都不同意，他自己跑回去把粮食都拉着卖了，还卖了头牛好像是，然后就带着钱和女朋友来投靠李总了，你看人家，现在就是李总面前的大红人。史景笑了笑，暗自腹诽，什么大红人？你把钱给李总，还逼迫其他人交会费给李总，能不卖几分面子给你？什么时候走狗不招主人喜欢了？什么时候对钱还有意见了?这就是对的迹象了？是你坚持的理由？真是迂腐！其实谢金峰清楚一切，只是他选择性的选择不面对现实，不想舍弃那八千块钱，可是难道为了八千块钱要舍弃自己的大好年华吗？
看着一直以来沉默居多的谢金峰，史景和他说了所有的利和弊，“一切的决断取决于你，祝你好运！”史景满满的真诚的说。并一再嘱咐谢金峰什么废话都不要说，更不要提起下午回去过的事情，两人人才默不作声的回了去。
宿舍楼里已恢复了宁静，和平时一样，干啥的都有。难得的是，今天晚上有餐，且李总也在这里和他们一块吃。他似乎有所期待的等待着什么，却一直没等到。因为大家伙都惧怕、敬畏他，所以也没人敢问什么或者谈论什么，史景也就无从知道李总在此吃饭或者说等待的是什么了。
知道事情真相的史景也懒得和这个披着人皮、喝人血、食人肉的人废话，只是和大家伙一样沉默的陪着他。约莫十二点的时候，李总抬头看了下挂钟，实在太晚了，他才回去，其他人自然都要下去送他一程，史景也跟着下了楼。
到了下面，站在最后的她忽然感觉手腕一紧，顺势转过头就看到了陈文博正示意她不要出声。回头看着和李总告别的众人，陈文博拉着史景迅速上了楼，进了史景的门、反锁上，环顾一周，拿起杯子“咕嘟咕嘟”一顿牛饮，然后才开始说起来事情的始末。
原来那个白血病昨天被杨凯一顿拳打脚踢，咳血了，李总怕他有性命之忧，一大早就让陈文博---他们是老乡，还有杨凯他们一起，给他送走了，什么送走，就是一块钱买了一个站台票给他送到了火车站，随他自生自灭去了。不过陈文博倒是机警，说是为了方便联系李总，拿了他的一部手机。而陈文博开始被骗来时候，身上的700多块钱被收走了，这次送这人走，刚刚好落李总一部手机。“也算够本了，哥们准备撤了，看你刚出校门的样子，记得，千万不要进这个圈啊！千万千万不要进！”陈文博语重心长的说。
史景忽然明白李总晚上在这里的原因了，他肯定是等他们给他一个交代：一是白血病送走了，二是手机归还给他。可是迟迟没等到人，所以最后他不得不撤了。陈文博和史景说完了话后，探头探脑的看看空无一人的外面，迅速的去了他的房间，拿了一个收拾好了、随身携带的包，又悄悄的和史景溜了出去。
史景在前面，俩人健步如飞的下了楼，史景看到一行人还在那里送李总，泰然自诺的又站在了人群的后面，而陈文博早已去了相反的方向，溜之大吉。
一早上起来，史景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每个人似乎都心事重重的样子，偶尔两个人说起话也是各自窃窃私语。夏明、夏禹和尹玉强好几个人下了课后也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谢金峰直说要教史景下象棋，原本就沉默的他，更是不多说一句话，俩个无聊透顶的人默默下了一下午的棋。
晚上时候，忘记曾经和史景争吵过的夏禹回来后，直接去了史景房间，似乎欠史景什么东西似的，一直问史景若是真的被夏禹骗了，而夏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是不是会原谅他，是不是会一直恨他？史景何等的聪明，一听就知道夏禹消失一下午，估计出去干什么了，具体干什么不知道，但是他现在肯定知道自己是在传销的队伍里了。尽管史景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可更明白一切都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夏禹接着说先透透话，让史景有个思想准备，过两天再告诉她一些其他的。不就是陈文博的离去吗？我和你天天吵，其实你们内心是动摇了的，可是不愿意相信，陈文博的离去却深深的刺痛了你们的神经，迫使你们不得不信了是不是？史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事情的原委。夏禹有点吃惊，他知道她和自己吵，原本以为女儿家闹情绪呢，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更没想到她知道陈文博的离去，一切似乎都没那么简单。夏禹决定告诉史景一切，当然悄悄的告诉她，或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观的史景会助自己一臂之力呢。
又回到了宿舍楼下不远处的那个小公园，史景明白了一切。相对而言，毕业于美术学院的陈文博，在这一群乌合之众人中是学历最高的，虽然平时他不怎么说话，可短短相处的数十天，从他的一言一行以及对一切事情的了解分析上，大家伙唯首是瞻，因而不说话、不管事的陈文博却有一定的威信。这不，送白血病人出去这样的重任就交给了他，并把一部手机也交给他，方便联系嘛。可是没想到的是，白血病人送走了，精明的陈文博拐了李总手机也消失了，这深深的震撼了每个人。
谢金峰悄悄的和夏明、夏禹说了史景这几天翻的资料及她的怀疑，尹玉强也悄悄的趁着支钱买东西的便利，偷偷的查找到了李总以下的整个“网络”，记下了部分的联系方式，尽快的联系了几个人，虽然有的没联系上，但联系上的都说扔了几千块钱就不了了之，想追讨回来，那是不可能的。大家伙震惊了，这真的是一个传销团伙!
而更让史景吃惊的是，出去的人说他们有报警的，可最后不知为何，都不了了之。真的确信事实如此的史景，依然是出了一身冷汗。忽然想到之前尹玉强接的电话，就问夏禹是不是她妈妈曾经打过电话过来，夏禹立马不好意思了，史景刚刚来时是接过祝菊的电话，问史景是否一切都安排好了什么的，他怕史景听家人“胡说”，而不入会，就给挂了而骗史景是别人打进来的。
“卑鄙！”史景咬牙切齿的对着夏禹怒道。想想来了这么长时间一直和这群人周旋，不敢暴露自己有钱的事情，也因为身边一直有人跟着，所以一直没给家人打电话，今天一切都明了，史景走到电话旁边，给爸妈打了电话。
“喂----”
听到祝菊的一声喂，史景的眼泪唰唰唰的就下来了，亲爱的妈妈，你知道你女儿现在的处境吗？我真的到了一个传销窝，接下来的日子我得和他们斗智斗勇，看看怎么全身而退。
可是这些话只能在心里默念几遍，不能说，不能和妈妈说这些的。史景微微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
“妈，是我。”
祝菊听到史景的声音，开始有点难以置信，连着问了几遍才敢相信，接着就开始“骂”这个没良心的了，史景只弱弱的说，在这里有点乐不思蜀，所以才没打电话的。祝菊肯定不会相信，连连追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然不会这么久才打电话，而且她中间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人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有状况。
史景一怔，怕老妈担心，只能胡诌，厂子离市区太远，打电话不方便，那个人的手机接打电话都收费，史景也刚刚去，不知道史景的到来，他自然就不给你传电话了，也不知道谁，所以瞎胡说，让人担心了。祝菊倒是信了史景的话，一直告诫她不要省钱，该花的钱就花，不行打点钱给她先花着。史景当时就泪目了，“妈，我是出来挣钱呢！”
“挣钱怎么了？挣钱还不能花钱了？花你妈钱不行了？”祝菊连连质问。
“花花花，把你钱花玩了，好吧？好了，不说了，妈，我没事你别瞎担心就是了啊，后面很多人等着打电话呢。”史景看着后面空空如也、黑漆漆的广场说。
又交待了史景几句，祝菊才意犹未尽的挂了电话。想想自己的处境和老妈的各种嘱托，史景又哭鼻子了。
回到了第一房间，满屋子的烟雾缭绕，不细看对面都看不到人，史景咳嗽着把窗户、门都打开，挥舞着手臂，过了好一会，烟气才散尽，回视，看到夏明依然在吞云吐雾，“是不是觉得我就是彻头彻尾的笨蛋一个？”苦笑着问史景。
看着一瞬间颓废了许多的夏明，史景不知怎么安慰他，脑袋转了又转，才嗫嚅着说:“我们还是太年轻，年轻时候谁不犯错呢？不要以一次失败论英雄。初衷都是好的，不是为了发财谁会上当，不过下次睁大眼睛就好了。吃一堑长一智嘛。”夏明想想之前史景天天喝夏禹吵，其实就是两人的认知不同，史景就非逼着夏禹承认这是传销的事实。可这事实下来了，夏明没想到史景反倒没说什么，居然还云淡风轻的安慰他。
看着不说话的夏明，史景不知他什么想法，只想着年轻人不要这样一点事情就失去了斗志，继续道：“你别太自责了，真的没什么，你也是受害者不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每个人身上都没钱，怎么出去，出去去哪里？首要解决钱的问题，不然真的是步履维艰。”史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所在。
夏明狠狠的把手里的烟掷在地上，脚狠狠的踩了上去：“哼，老子就是翻遍桃城也要把这王八蛋给翻出来，怎么吃进去的怎么给老子吐出来！大不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血耻辱。”
“你当初就是不甘心自己的钱打了水漂才有了夏禹的加入是不是？”史景淡淡的说，夏明一怔，似乎被说透了心思，“何必呢？为一个人渣搭进去自己的大好青春吗？你的人生就值这么几千、万把块钱？凡事动动脑子，还意气用事呢。吃一堑长一智，你长的什么？戾气么？”史景幽幽的说道，或许女人真的是水做的，男人碰到只会化作绕指柔？夏明瞬间丢了刚刚的火焰，开始思索下一步如何走。
“钱财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可以买到一切，但我感觉买到教训才是最值得的，因为教训、经验会在你以后的人生中，指引你少走太多的弯路。其实你聪明着呢，只是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罢了。”看着失了嚣张戾气的夏明，顺着脸颊流下的两行清泪，史景自觉的闭了嘴，有些话聪明人一点就透，有些话你说烂了，对某些人也于事无补，显然，夏明是前者。思索了片刻，现在最重中之重是要瞒着李总，神不知鬼不觉的全部逃出去。于是，一个秘密的出逃计划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