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昨日将宁源收服后，我便一直心存疑惑，赵允升身边就跟来这几人，又为何还能腾出手来去抓那大汉？
早膳时刻，我实在忍不住，便开口问了赵允升。
“你抓那大汉的人手是从哪里调来的？”
他挑挑眉，笑道：“这都被你发现了，我还以为你这么笨，发现不了呢。”
“我哪里笨了，宁源还说我不好对付呢？”
我气不过，见他正夹菜，我便伸过筷子，硬生生从他那里抢过来。
他也不气，又从旁边夹了一口，边吃边说道：“出东京之前，我怕会有变故，安排了几个人暗中跟着咱们。”
赵允升果然是赵允升，安排部署确实周到。
“那现在那大汉被关在哪？”我又问道。
他跺跺脚。
“楼下？”我惊讶，低头看看地面，“为何没听到动静呀？”
他放下筷子，说道：“说你笨吧，还真是，那大汉饿了一天了，出门最想做什么？”
“吃饭呀。”我撅嘴翻。
“我让人在他的饭里放了蒙汗药，等他被药翻，便从客栈后门抬进来，我提前跟掌柜谈好了，租用了他的地窖，现在那大汉估计还在地窖里酣睡呢。”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那宁源呢，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那大汉是契丹人，不好交流，宁源这里还方便些，就是不知他肯不肯说了，如若他肯，我念他跟了我许久，定会放他一条生路。”
他拿起筷子接着吃着。
我又凑过去说道：“那如若宁源不肯招，你是不是要对他用刑啊。”
“怎么，你心疼他？”他抬抬眼。
我看了一眼小菊，说道：“去你的，我这不是问问吗？”
“放心，宁源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他不想说的，就算把刑具上一遍他都不会招的，再说这是客栈，哪来的刑具，我就简单问问话，你让小菊放心。”他抬头对小菊笑笑。
小菊低头，红着脸。
我这才感慨，原来不止我一人看穿了小菊的心思，赵允升也早已看在眼里，只可惜宁源非我国人，不然也并非小菊之良配。
我低头继续吃饭，突然想起昨日王继忠所说之话，既然赵允升要审宁源，那些话应对他有所助益。
“我昨天在驿馆遇到了王继忠。”
“他没有为难你吧！”赵允升忽然很紧张。
“没有，我躲着呢，他没见着我。”
赵允升“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我昨天听他说，有个线人隐藏在咱们中间，而且这个线人与郑哥有关。”
“哦？当真？”
我点点头，说道：“王继忠是这样说的，不知是真是假，如若宁源是那个线人的话，或许我们能从他口中探听出郑哥到底是谁。”
赵允升点点头，没再说话，继续用着早膳。
用完膳，赵允升便要去审问宁源了，临走前，他突然问我：“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有些惊讶，说道：“我去，不合适吧。”
“你在屏风后面听着便是，说不定真的有郑哥的消息。”
听到郑哥二字，我浑身来了劲，想到不管怎样，宁源都是现在唯一能跟郑哥联系上的人，去听一下，说不定能探听到父亲和哥哥死亡的真相。
我抬头看着他，说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不过……”他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我想向你借小菊一用。”
“小菊？”我俩转头看向她。
小菊一脸惊呆，指着自己说道：“我？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自然可以帮上忙的，只是可能会受些皮肉之苦。”赵允升说道。
“你是说，利用小菊，引宁源开口？”
“聪明。”他拿手刮一下我的鼻头。
小菊突然跪下，说道：“如若真能帮上忙，找出杀害老公爷等人的凶手，受着皮肉苦又如何，小菊不怕。”
“你快起来！”我上前扶她。
“好，一切听我安排便是。”赵允升说罢，便出门了，我安抚一下小菊，然后跟着赵允升一齐去了。
进了关押宁源的房间，先是一道屏风放置在左手边，能模糊的看着宁源被关押在屏风后，背对着屏风，用绳子绑在凳子上，身旁还有两名侍卫看管着。
我在屏风后面站着，赵允升一人走进去，示意侍卫离开后，赵允升便寻了宁源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真没想到，你我竟有如此说话的时候。”赵允升说道。
宁源叹了口气，回道：“我早就想到了，以你的聪明才智，我终有这么一天的。”
“那你还敢待在我身边？”
“这是我的使命，我没法选择，再说跟着公子有十多年了吧，也不想走了。”
赵允升低头笑笑，说道：“我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你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站在堂上，皇祖母跟我说：‘允升啊，宁源以后就是你的差遣小厮了，你可不要欺负他。’结果我看你太壮实了，压根不敢到你跟前去。”
“是呀，那时候公子可是腼腆地很，我跟了公子许久都不与我说话，后来公子与其他皇子打架，被皇太后责罚，我偷偷给公子送了个馒头，公子吃完，才慢慢同我讲话的。”
“我记得当时还被皇祖母抓到了，结果害你跟我一起受罚。还有那次上树掏鸟蛋，我从树上掉下来，结果我没事，你胳膊断了。”
“还不是怪公子太顽皮，每次受伤的总是我。”
说罢，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赵允升与宁源，犹如我与小菊，甚至他俩感情更深，赵允升自小为人欺凌，亏的宁源陪伴，宁源也算陪他共患难过的。
笑声渐渐停止。二人沉默片刻。
赵允升开口道：“说吧，说了我不会为难你的。”
宁源低头，说道：“公子，我有我的族人，有我的信仰，我不能背叛他们。公子若是气不过，尽管对我用刑，或者一刀把我砍了，宁源绝无二话。”
“我知道你是条汉子，不会对你用刑的，我也不会杀了你。”
“我知道公子在想些什么，利用我找到我背后之人？”他笑了一下，又说道：“公子别白费心机了，我就是一个小小的线人，没那么大诱惑力的。”
“失去了你这么重要的线人，郑哥不会着急？”
“他才不会担心这么多……”他突然住嘴，意识到什么，然后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与郑哥的？”
赵允升笑笑，而后说道：“一开始不确定，现在知道了。”
“你诈我！”宁源有些激动，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赵允升就是赵允升，心思手段果然了得，后面的问题你尽管问，我不会再答了。”
“好，那我们来聊点其他的。”赵允升起身，走到宁源跟前，说道：“我们来聊聊小菊如何？”
听到“小菊”二字，宁源抬起头，与赵允升对视着。
赵允升又笑笑，说道：“你的计划这么周全，小菊无事便跟着你，应该多少知晓些吧，我要是给她用刑，她这细皮嫩肉的，你说能过几套刑具。”
“不会的，县主不会答应你带走小菊的。”
“你怎知她不会，郑哥对她可有杀父之仇，没人比她更想抓住郑哥。”
“你！”宁源急的说不出话。
赵允升回到座位，喊了一声：“来人！带进来！”
门瞬间开了，小菊被人连拖带拉的带进了房间，见我在门口，与我对视一眼，而后边挣扎边叫着：“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小菊被扔到厅上，转头看了一眼宁源，而后十分无助的跪在赵允升跟前。
宁源见状，喊了一句：“赵允升你做什么！”
赵允升并未睬他，而是对着小菊说道：“小菊，接下来我问的话，你当如实招来，如有虚言，当心皮肉受苦！”
“是。”小菊颤巍巍回道。
“你与宁源可相识？”赵允升问道。
“回将军，相识。”
“那你与宁源平日里相处机会多吗？”
“回将军，奴婢平日里伺候完县主，日常无事，便会与宁侍卫待在一起聊天。”
“仅仅是聊天？你们之间存不存在超乎常人的关系？”赵允升问道。
“回将军，仅仅是聊天。”小菊声音越来越低。
“撒谎！”赵允升大喊一声。
小菊被吓得一颤，带着哭腔说道：“奴婢……奴婢与宁侍卫确实只是聊聊天，奴婢虽对宁侍卫心存爱慕，但绝不敢越雷池半步！还望将军明察！”小菊叩首。
“小菊。”宁源轻声叫了叫。
“那你可知他通敌之事？”
小菊起身，回道：：“回将军，奴婢不……不知……哦不对不对……奴婢也是昨晚刚刚知晓。”
“先前说不知，又说是刚刚知晓，到底为何！”
赵允升语气突然强硬，小菊被吓得不行，哭着说道：“奴婢是昨晚刚刚知晓的，请将军明察。”
“哦？那你可曾参与宁源的谋反计划？”
“不曾。”
“哦？是吗，那驿馆那两名女子是如何死的？”
“驿馆那两名女子之死与奴婢无关呀将军，奴婢只是去楼下吃了顿饭，上楼那二人便死了，并非奴婢所为呀！”小菊哭道。
“我看未必，为何之前无事，而你刚走那二人便死了，是不是你伙同宁源，杀人灭口！”
“不是，不是，请将军明察！”小菊匆忙解释着。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给我打！”
语罢，那两名侍卫便对小菊一阵拳打脚踢，小菊疼的嚎叫，我心里也是难受万分。宁源在一旁抻着脖子，瞪大双眼，急着喊到：“停手！停手！赵允升你有什么冲我来，她是无辜的！停手！停手啊！”
赵允升不理他，过了一会才说：“停！”
侍卫停了手，小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我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心骂道这赵允升出的什么馊主意，若是小菊有个三长两短，我定饶不了他！
“小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赵允升又说道。
小菊此刻已爬不起来，动动手，小声说道：“奴婢……奴婢未曾……参与……请将军……请将军明察……”
“看来你还是不肯说实话，来人……”
“停！”宁源吼道。“我说！我说！”
“你有何话说？”赵允升问道。
“你不就想知道谁是郑哥吗，你放了她，我告诉你。”宁源边说边喘着大气。
“好！”赵允升摆手，俩侍卫一左一右驾着小菊往外拖，我见着时，看她嘴角挂着血，脸上已有淤青，心疼的不行，但是无奈，只得等到审讯结束，再去看她。
侍卫出门后，赵允升张口道：“说吧。”
宁源呼了一口气，说道：“郑哥，其实就是东京明国公府的二公子谢明恺。”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一惊，明恺哥哥，怎么会是他？这不可能呀！
“有何证据？”赵允升说道。
“我怀里有他写给我的书信。”
赵允升上前，从他怀里摸出书信，细细看着。
看完之后，赵允升又问道：“还有何物，可证明他便是郑哥？”
宁源摇摇头道：“没了，不过，有一人也见过郑哥。”
“谁？”
“澶州知州路寅。”
“路寅？”赵允升低头思索着。
“公子不信，可让人拿了画像去问他。”
赵允升抬起头，又问道：“那林道文与林殊之二人，也是为郑哥所杀？”
宁源点点头，说道：“郑哥想让林大将军投降，林大将军不肯，太后本想杀了他，但是蒋岑求情，太后又转变心意要将大将军软禁在上京，后来王继忠告诉郑哥林大将军正在调查他，且手里已经握了许多证据，郑哥恼怒，便派人暗杀了大将军。”
“那志孝呢？”
“林小公爷一去，郑哥便知道了，本想着有蒋岑看着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结果他不但偷回了大将军的尸身，还知道了蚺鹰社，后来又偷听到了郑哥讲话，知道了郑哥的身份，郑哥怕事情败露，就命王继忠前去杀了他，不过又被蒋岑放跑了，郑哥就亲自带人前去追杀，终于到了东京城外才追上。”
我的手紧紧握着领口，眼泪止不住的流，我忍着不让自己出一点声音。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平日里对父亲与哥哥最是恭敬有礼之人，居然才是杀害他们之人。
“那郑哥究竟是何人？”赵允升一句话，将我思绪拉回，我继续听着。
“郑哥全名叫耶律郑哥，是萧太后的儿子，也是我们大辽陛下的嫡亲弟弟。”
“那林夫人之死呢？是否也与郑哥有关？”
母亲，母亲也是被人害死的，可我思来想去一直不知道母亲究竟为何人所害。
“林夫人之死我并不知情，不过想来也是与郑哥脱不了干系，我听说过林大将军好像把什么东西交给了林夫人，林夫人把它给藏了，郑哥一直找不到。”
郑哥杀母亲，难道是为了书房里那些信，可那些都是家书，他要这些做甚？还是说他想要崔叔叔手里那些东西，那些都是朝廷官员贪污的名单和通敌名录，有了这些，就可以与朝廷官员勾结，到时候再密谋造反，是这样，肯定是这样！可怜我一家三条人命，竟这样葬送于这契丹侉夫之手！
我情绪有些激动，手脚一直发抖，站不稳，便靠在了门上。
宁源闻到声响，说了一句：“谁在门口。”
赵允升没有理他，径直起身来了门口，将我扶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