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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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哥哥与旁边郡王府家的公子交谈着,我闲来无事,便四处观望,没想到抬眼便看到对面坐着的明恺哥哥,他正与他的母亲坐在一处。

我俩眼光对接,相视一笑,可能是太久没见了吧,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低下了头。他母亲见状,似有些不高兴,拽了拽他的衣角,不知与他说了什么,转头便把王大相公家的大小姐拉了过来。

看到此状,我心里难免有些不高兴。舅母因父亲是武将,处处瞧不上我们家,对我也是向来不待见,要不是舅父生前发话,她怎么也不会同意我和明恺哥哥的婚事的。

“陛下、大娘娘驾到!”众人起立,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平身!入座!”众人皆起身,回座。

“右监门卫将军赵允升到!”

管事太监声落,一抹纤长的身影走了过来,远远只见那人身形修长,昂首挺姿,走路不紧不慢,左手执于腹前,右手藏于身后,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着一股温雅的气质。高高的发髻束于头顶,绯色衣衫整洁又合体,从头到脚一丝不苟,想来日常也是一位极其讲究之人。再走近些,只觉得这人长得……好眼熟啊……

这不是那个毒舌公子吗?他居然就是右监门卫将军赵允升?

我一激灵,差点把桌上的酒杯打翻,他路过我身边时,向哥哥笑着点点头,又转头瞄了我一眼,我假装没看到,其实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不过还好我没做什么特别失礼的事情,要不然以他与哥哥的交情,必定没我好果子吃。不过毒舌归毒舌,好看是真的好看。

赵允升走到御前,先行礼,后道:“允升来迟,请陛下、大娘娘责罚。”

太后见到孙儿自然是欢喜的,笑道:“不迟不迟,你能来皇祖母就很高兴了。”

陛下见太后如此高兴,便补上说:“大惩没有,小戒还是要的,允升先自罚三杯。”

赵允升也笑着回应到:“臣遵旨!”便回到了席间,他的席面就在我们斜对过,我一抬头便看到他冷眼瞅过来,吓的我赶紧低头去吃盘中的果子。

管事太监确认人已到齐,便向陛下询问,得陛下允许才正式开席。

菜上齐全,陛下举杯,道:“诸位爱卿,今日是太后娘娘诞辰,乃举国同庆之日。太后知诸位为国事奔忙,太过操劳,特命内务府备下席宴,邀诸位大臣亲眷,今日诸位尽管放心玩乐,来诸卿与朕举杯,共同为皇后庆祝!”

众人起身,举杯,同贺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酒量不太好,只抿了一小口。

酒过三巡,户部尚书家的公子李自得忽起身上前道:“陛下,今日乃是大娘娘寿诞,臣听闻赵允升将军才华斐然,在访间俗有风流才子之名,值此良辰,何不请赵将军作诗一首,为太后娘娘祝寿。”

户部尚书一向明哲自保,不参与朝堂之争,可这李自得虽为谏官,私下却与王大相公交好,听闻王大相公欲将大女儿王姝娥许配给赵允升,却遭其拒绝,因此结了梁子。王姝娥因此也成了东京城里的笑话,不过这就舅母还把她当个宝,真是不知愁苦。此番李自得明目张胆地向赵允升发难,王大相公也坐在一旁看笑话的模样,十有八九是他指使,也是难为了他爹聪明一世,竟生得这样的儿子。

陛下闻言,笑道:“允升,你就作诗一首,给大家助助幸。”

歌舞退下,众人皆看向赵允升,赵允升起身行礼道:“遵命。”

他拿起手中的酒杯,离开了座位,踱步于殿堂之上。约七八步,便轻吟:

“今宵华诞明月朗,

园中牡丹正留香。

飞凤现身堂上坐,

寿觞齐举溢芬芳。

沙场凄寒将士苦,

平民奔走撇行囊。

我辈当知此时乐,

来之不易满忧伤。”

语罢,席间鸦雀无声,陛下也拈着胡须细揣。

赵允升回到座位,我与他对视一眼,被猜中了心事,我有些惊讶,忽又想起他与哥哥乃是至交,哥哥的心事他定是全知的,这首诗怕是作与哥哥听的。

陛下笑了一下,说道:“诸卿以为如何。”

刑部尚书起身说道:“回陛下,此诗辞藻华丽,语句柔美,却是好诗呀,赵将军少年成名,真不愧是东京第一才子呀!”

陛下也夸赞道:“允升不光诗词俱佳,更难得的是忧国忧民。近日契丹再犯我天朝,我军将士在前线与其斡旋多日,死伤惨重。朕与诸卿此刻的安乐是由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这杯酒当敬前方保家卫国的将士!”

闻此言,众人皆举杯,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每逢佳节倍思亲,想到父亲远在边疆,我的泪水便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李自得见没能为难了赵允升,还给了他以反乘之机,不死心,仍想上前,却被他父亲一把拉住,他心中不爽,拿起桌上的酒试图一阵猛灌,又发觉陛下在此,怕酒后生事,便咬咬牙忍下。

赵允升见他此般模样,白了他一眼,继续与身旁人喝酒。

宴会接近尾声,多数宾客都有些微醺了,毕竟陛下还在,即使好酒者,也不敢放肆。

“林殊之。”忽听有人叫哥哥的名字。抬头一看是陛下,哥哥连忙向前行礼。

“殊之不必多礼,你父亲在外征战,身体可好?”

哥哥起身道:“回陛下,家父前几日刚来了家书,一切都好。”

“那就好,镇国大将军骁勇善战、忠贞无二,为我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啊。对了,你母亲此次怎么没随你前来?”

“回陛下,母亲身子不好,怕过了病气给陛下,特托臣前来,给陛下、大娘娘问安,请陛下、大娘娘恕罪。”

“病了就好好将养着,明日让太医院御医去给你母亲看看。”

“谢陛下!”

又寒暄了几句,哥哥才行礼,退回座位上。

见席宴将闭,陛下称朝务繁忙,让众人自行方便,借口回宫,太后也见状一齐离去了。

送别了陛下,我也有些坐不住了,便跟哥哥说去外面醒醒酒,带着小菊离开了席面。

刚走出几十步,就听后面有人追过来:“思云妹妹!”我一回头是明恺哥哥,有些惊喜。互相行了礼。

“哥哥怎么出来了。”我笑着问他。

“见你出门,想着许久没见妹妹了,想跟你说说话。”他憨笑。明恺哥哥嘴笨,不会什么花言巧语,但我知道他是真心对我好。

想着天色还早,难得出来,我俩便顺着路走,想寻一僻静处说会话。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那处凉亭,我与明恺哥哥在亭内,小菊和明恺哥哥的侍从牛奔在亭外候着。我俩面对着坐,凉亭石桌小,这也拉近了我俩之间的距离,许是从未靠这样近,明恺哥哥羞红了脸,我也低着头。

正要说些什么,便听亭外一男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明国公家的二公子呀!”我俩双双抬头,来人竟是赵允升,赶紧起身行礼。

明恺哥哥刚要向解释,他竟又说:“这月黑风高,你们二人在这偏僻之地独处,不怕惹人闲话吗?”

见识过他的毒舌,我也不曾气恼,冲他行了个礼,向前回道:“将军,我与明……我与二公子清清白白,毫无一点逾矩,下人们皆可作证。”我回头与明恺哥哥对视一眼,道:“且我与二公子早有婚约在身,也不惧他人的闲话。”

未等我说完,赵允升便进了凉亭,坐在了我方才坐的位置上,一边把玩着随身的小玉器,一边说道:“婚约?是吗?我方才出来时看到谢夫人同王大相公家的刘大娘子交谈甚欢,似说起要为二公子谋门亲事,二公子不去看看?”

明恺哥哥听完,连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慌慌张张地跑回去了。

见状如此,我回头白了赵允升一眼,他正一脸得意,对我道:“大小姐这亲事还未有着落,还是谨慎一些好,免得被流言蜚语坏了名声,变成嫁不出门的老姑娘。”

闻此言,我更气恼,回怼道:“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不劳将军费心了。”冲他随意行了个礼,我便赶紧走了。

一路我气冲冲地,心想:“遇到这赵允升可真是没好事,他自己与人私会被撞破,定是怀恨在心,特地赶来报复。”又想起他今日同明恺哥哥说得那番话,我心中更是憋闷,一路上郁郁寡欢,到了府里便直接回房了,一晚上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才睡下。

隔了几日,母亲身子好些了,我才同她讲了宴席上舅母的事情,母亲宽慰我说婚事是舅父在时与父亲定下的,且明恺哥哥也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舅母以往为人不是这般,只是因舅父去逝,一人抚养两个孩儿所致,说话行事无分寸了些,让我不要多心,等过了门就会好些了。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