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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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明日便是除夕了,想起去年的种种,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不过所幸今年是好的,下人们把府里都装扮好了,今年是太后崩逝第一年,府里也不敢太过张扬。我的院里是赵允升亲自装的,布置的十分用心,跟以前家里过年的样子颇为相似。

上午赵允升不在,我正琢磨要不要把赵允升前去澶州的消息传给王继忠,后来想了想与不与他讲都一样,他的人肯定探听的到。不过想想我还是传了。

上次给他传书过去,他只让我继续潜伏,这次如若知道我也要去澶州,他肯定坐不住。

放完信鸽,我回到房里。

过了一会,下人匆匆来道:“禀县主,大娘子想见见县主,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还愣着干嘛,快请进来!”我忙说道。

经过上次的事,估计她吓得不轻,这会来,怕是有什么要事。

我出门迎她,她不似往日般做作,见了我只远远行礼道:“见过姐姐。”

“妹妹身子不便,礼数就免了,快进屋吧。”我拉着她。

进了屋,落了座,她怀着孕不宜饮茶,我想起之前从王府带回的蜂蜜,便吩咐小菊给她上杯蜂蜜糖水润润喉。

“妹妹近日身子如何,吃的可满意?”我问道。

“下人们自当是最尽心的,姐姐放心。”

听她如此说,我回道:“那就好。”

她喝了口糖水,又对我说道:“其实我此次前来是想给姐姐道谢的,多谢姐姐当日庇护之恩。”

“举手之劳而已,妹妹客气了。”

“于姐姐是举手之劳,于妹妹确实莫大恩情,若非姐姐当日出面,都不知官人会如何处置我。”说着说着,她低下头,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我忙安抚道:“你与郡公是夫妻,何来处置一说,再者说郡公向来赏罚分明,下人犯错定是会狠狠处罚的,只是吓坏了你,实属不应当了。”

“姐姐有所不知,妹妹自太后娘娘生辰那日见着官人,便对他一见倾心,听说陛下为官人和姐姐赐婚,我着实伤心了许久,后来不知怎的,陛下又撤旨,还说要将我许配给官人做正室娘子。姐姐不知道,我当时真的是高兴极了,就连我出阁那日我都是笑着的,谁想到,谁想到哭的日子在后面。”她掩面而泣。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低头想想我与她都是苦命人,能嫁予自己心上人是好的,只可惜她嫁的人不爱她,只可惜我也没那福气。

她擦擦泪,又抬头与我说道:“其实成亲那晚我就该想清楚的,可是我不甘心呐!我也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我也不想留个悍妇恶名,可官人他迟迟不与我圆房,府里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后来锦绣给我出主意,让我把官人灌醉,这才有了这个孩子。”

她说道这,我还是有些诧异的,我知赵允升新婚之夜并未宿于西院,只道是他喝多了,想来后边也是要回房的,不然也不会有这孩子,没想到居然……

“姐姐?”她叫我,“姐姐在听吗?”

我回神,立马回道:“我在听,你说便是。”

她擦擦泪,喝了口水,又说道:“想着与他做了这数月夫妻,又有这孩子在,也该有些情分了,没想到,唉。”她叹口气,继续说道:“锦绣是我陪嫁丫鬟,与锦瑟一般都是从小跟着我的,姐姐那日回去之后,没过多久她便与我推说家中有事,要回去一趟,我也没多问,不曾想她竟是回了府里,还将此事告知了父亲,这才连累了官人和姐姐。”

原来如此,我笑了笑,喝了口茶。

“姐姐莫要怨我,我那些小心思也是瞒不过姐姐的,官人早就吩咐过不让我与姐姐见面,也是为了我好,可我却没能禁住这些撺掇,那日我找姐姐也纯属猪油蒙了心,说的那些话不作数的,姐姐千万别放在心上。”

“妹妹放心,外面难听的话多了去了,我要句句都放心上,这会早就去阎罗店里报道了,还能坐在这悠闲自在的喝茶?”我笑着说道。

她点点头,继续说道:“姐姐活的快活潇洒,自然是不惧这些的。我也看得出来,官人对姐姐也是真心,锦绣行刑那日,我跪在地上求了官人许久,他都不肯原谅我,只与我说若是有何不爽,便朝他去,万不可动姐姐分毫,还说如若我管教不好下人,就由他来亲自管教,我从来未见过他此番模样,真的怕极了,后来姐姐来,官人态度立马变了,不气了,也不恼了,晚上还来陪我用膳。不过后来,官人与我也把话挑明了,许诺我只要平安生下孩儿,便可保我一生无虞。”

“他与你竟说的这话?”我问道。

“是呀,姐姐不知道吗?”

我笑笑,低下了头。心道:好你个赵允升,我让你去哄哄大娘子,居然就是这般哄的,看你回来怎么找你算账!

“姐姐不必多心,我也想开了,只要有这孩子为伴,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了,姐姐也是宽厚之人,定不会容不得我们母子的。”她试探道。

“妹妹是正室娘子,我一个外人何谈容得容不得,妹妹只须安心养胎即可,其他事不必放在心上。”我安慰道。

听此话,她才松口气,又喝了口糖水,我见所剩不多,便示意小菊将糖水满上。

“姐姐,我有一事想问问姐姐,不知当讲不当讲。”

“妹妹有话请直说。”我回道。

“姐姐跟着官人许久,自是知他行事手段,姐姐这般不计较名分声誉,不怕日后官人……”

她还没说完我便打断道:“惧怕自然是无用的,他若想弃,即便是入他的房门,也会寻千万种理由舍你而去。倒不如现在这般,无牵无挂,缘分在时好好珍惜,缘分尽了,便挥挥长袖,一别安好。妹妹出身名门,大家闺秀,何苦困于他人情感之中无法自拔,不如放宽心态、平息愁怨,能快活一天是一天,生为妇人本就不比男子,再不对自个好点,那当真是对不起父母了。”

“姐姐一番话,当真另我茅塞顿开。”她起身道,眼里泛着光,“姐姐说得对,父亲母亲生我养我,我若再不好好爱护自个,那才便是最大的不孝。”

我冲她笑了笑,说道:“妹妹既都懂,那便是最好不过了,我有些乏了,想去歇着了,妹妹请便吧。”

她向我行了礼,道:“那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了,妹妹告辞。”

她出了门,我才歇了口气,伸手揉着太阳穴。小菊送她回来,见我如此,忙说道:“这大娘子跑来咱这屋,原以为是来道谢的,不想却是来跟姑娘吐苦水了,害得姑娘跟她说了这许久的话,头都疼了。”小菊过来帮我揉着头。

我笑笑说道:“她也算是个可怜人,将军不待见她,她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等气,心里有些憋屈也是应该的。”

“那她也不该来找姑娘说这些,她有冤屈大可去找将军,咱姑娘还有冤屈呢,咱去找谁!”小菊气鼓鼓说道。

“平日不见你这么多话,怎么一遇上大娘子话这么多?”

“姑娘你不知道,大娘子屋的人特别霸道,平日里我去厨房帮姑娘端吃食,她们见了我都要为难一番才肯罢休,尤其是那个锦绣,特别过分,上次将军命我给姑娘炖的参鸡汤就被她故意打翻的。”

我睁开眼,问道:“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将军知道吗?”

小菊摇摇头道:“许是知道,许是不知道,后院的事情,将军一向不过问的。”

“不,他定是知道的。”我惊恐,小菊忙捂住我的嘴,示意我小声。

他在府里有眼线,府里的事情定逃不过他的耳目。小菊三番五次被锦绣刁难,他都忍着不发作,只是循序渐进、等待时机,怪不得锦绣只给黄大人通了个口信,又不是大事,就被活活凌迟,原来他早就有算计,又或许就是他找人撺掇锦绣出去报信的,明里说是告诫下人不得私自议论主人家事,暗地里是警告大娘子的人,如若再敢作祟,下场就只有这一个。

我细思极恐,冷汗涔涔。可转念一想,大娘子的人都是从娘家带来的,这些人大多也是黄大人的心腹,赵允升娶黄家女本就是政治联姻,他自然心有不甘,此番怕是赵允升与黄大人暗中斗法的结果,而锦绣不过是一个牺牲品,锦绣是大娘子的陪嫁,意思也是在警告黄大人,让黄大人小心女儿。这一招敲山震虎,用的确实精妙,既稳定了朝堂,又安稳了府上,一石二鸟,是赵允升的做法。

“姑娘?姑娘?”小菊叫我,“姑娘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我回回神,“将军快回府了,你去准备准备午饭吧。”

“是。”小菊转身。

“还有。”我把她叫回来,“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就先回来同我讲,还有在外面别乱说话,当心隔墙有耳。”

“姑娘放心,我记住了。”小菊回完,便转身出了门。

小菊走后,我起身到门口站着,看着这院子。

心道:这小小一间宅子便充满了阴谋与算计,别说那皇宫大院、金壁朝堂,真不知赵允升是如何存活的,必是经历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才养成他这般的多谋善虑、运筹帷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