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呼吸道慢性疾病与儿童情绪障碍

呼吸道健康是如此重要，人体每时每刻都需要的氧气正是通过呼吸运动源源不断地供应。当呼吸系统出现问题时，不仅会引发身体疾病，还会触发一系列心理、情绪问题，而这一方面却鲜有提及。

我在临床中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凡是有呼吸道反复感染与慢性炎症，特别是有上呼吸道问题如鼻炎、鼻窦炎，或者扁桃体、腺样体肥大的孩子，情绪控制和应激能力相较于正常的孩子而言都要差一些，这通常会表现为两种极端：一种情况是易急躁，动不动就耍脾气，看到想要的玩具或者爱吃的食物就一定要得到，如果不顺心意就躺在地上耍赖皮不肯走，甚至还要用小拳头打父母；另一种情况则是完全相反，孩子表现为木讷内向，有时候做错事了你批评他，他静静地也不哭就任你说，平时和其他小朋友也玩不太起来，看上去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一方面，呼吸道长期处于炎症状态造成气道黏膜水肿以及环咽淋巴腺体肿大，导致气道堵塞呼吸不畅，血氧含量不足，总是处于缺氧发晕的状态，生理的变化会影响到精神状态和情绪控制。另一方面，也是在这一节中想要重点探讨的，就是从人体结构的角度解释呼吸道炎症与孩子情绪问题之间的关系，这中间的桥梁便是我们的嗅觉。

嗅觉，是生物进化史上最古老的感官功能，这种功能不但对觅食、个体间交流非常重要，更是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情绪的起伏。有研究发现，正性的嗅觉刺激诱发积极的情绪，负性的嗅觉刺激则诱发消极的情绪。譬如，一群在牙医候诊室的病人，如果处于芬芳的橘子气味环境中，焦虑水平就比一般情况下要低，情绪也更为放松；在睡觉的时候，闻到不同的气味也会显著影响梦的内容和情绪，如果闻到的是花香，梦境情绪就比较积极，而闻到臭鸡蛋味（硫化氢H2S），梦境情绪就会变得消极。

很神奇对不对？其实，嗅觉和情绪之间的这种紧密的关联是大脑结构所决定的。嗅觉和情绪系统在解剖位置上高度重叠，参与嗅觉加工的中枢结构主要包括杏仁核、海马、眶额皮层和脑岛，而它们也是加工情绪的主要结构（见图1-12）。正是因为嗅觉与情绪记忆功能“共用”一套“设备”，所以可以说，嗅觉感官是人体感官中最富有“记忆”和“情感”的：小区修剪绿化后青草芬芳，会让你想起童年时愉快郊游的日子；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身上散发出的洗发水味，会让你想起高中时偷偷暗恋的同桌；从餐馆飘出来的菜肴香气，会让你想起儿时母亲做饭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情景……

嗅觉能够显著地影响着我们的情绪，可是呼吸道感染和炎症却偏偏会破坏我们的嗅觉功能！在我们的鼻腔深处，有一种叫作嗅上皮的组织，它属于鼻腔黏膜的一部分。在嗅上皮中，约有500万个可被嗅质激活的神经细胞（神经元），它们是灵敏的化学感受器，能够探测到空气中微量的气味分子。当发生上呼吸道感染的时候，由于鼻腔阻塞空气流通不畅，气体分子到达不了鼻子的灵敏区，嗅觉功能就会发生暂时性减退，直到鼻腔阻塞解除后才会恢复。这种短暂的功能障碍并不会有长远的影响，但是，如果反复感染使呼吸道长期处于炎症状态，嗅上皮就会严重损伤，致使嗅觉感受器形成不可逆的改变。研究显示，嗅觉障碍是过敏性鼻炎主要症状之一，患者群中发病率为10%～88%，嗅觉障碍患者中45.6%患有慢性鼻窦炎、鼻息肉，而慢性鼻窦炎患者中66.0%存在嗅觉障碍。

一旦发生嗅觉功能减退，就会发生本节开篇所提到的孩子情绪控制和应激能力的下降，情绪感知出现异常。研究证实，严重的过敏性鼻炎患者，特别是持续鼻塞完全失嗅时，会出现休息不好、烦躁，甚至头昏、精神不能集中的现象，产生不安、忧虑、焦虑、抑郁等一系列心理障碍，从而使人产生悲观、烦闷，更有甚者会产生恐怖感。

如果你发现孩子特别喜爱吃咸香厚味的重口味饮食，那请注意了，孩子的嗅觉功能可能正在钝化！人们称赞佳肴美食常说“色香味”俱全，其实，对于美食的感受超过80%是由嗅觉提供的，当嗅觉感官能力减退的时候，就需要更强烈的刺激来满足感官的需求。长期重口味、辛辣的刺激，人体感官阈值上升，灵敏程度下降，就会陷入一种恶性循环。中医倡导清淡饮食，一来少油少盐少辛辣，能够减少身体的代谢负荷，二来也有保持感官灵敏以获得觉知觉醒的意味在其中。看古往今来高僧大德未有放纵自己大鱼大肉的，从这个角度看，修身养性、淡泊情绪与清淡饮食、感官能力又能联系到一起。

呼吸道疾病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的情绪变化，而情绪的起伏也同样影响呼吸道的健康。《严氏济生方》中提道：“若七情内郁，六淫外伤，饮食劳役，致鼻气不得悬挑，清道壅塞其为病也，为衄、为痈、为息肉、为疮疡、为清涕、为窒塞不通、为浊脓，或不闻香臭。”这段话指出，导致鼻病的诸多因素除了感受外邪、饮食不节、过劳过逸外，七情内郁也是致病原因之一，会导致鼻功能失常，出现鼻塞、流涕、嗅觉减退等各种症状。

从中医学的观点看，情志影响了人体的气机，过度刺激会阻滞经络，影响经络沟通表里、通行气血的功能，从而损伤经络而为病，在这个过程中“肝脏”起着关键的作用。肝属木，主情绪，主疏泄，喜条达，就像树木一样向上、向外舒展，让气机能够顺畅疏泄，与肺金宣发肃降相互配合，一升一降共同形成人体气的枢纽，维持脏腑经络之气运行通畅无阻，血和津液正常输布代谢。但是，当情志出现障碍的时候，肝气郁结而化火，“木火刑金”导致肺气上逆引发咳嗽。现代医学研究认为，情绪对呼吸道疾病的作用机制很复杂，不单单影响人体的内分泌系统，也常常影响机体的神经系统、免疫系统，是多个系统相互作用的结果。曾有科学家发现，当人体处于负面情绪时，会刺激机体分泌肾上腺皮质激素，降低Th1细胞因子的表达，同时调控免疫应答从Th1转化为Th2，而Th2系统控制哮喘患儿气道的炎性细胞，所以情绪激动常引起哮喘发作（关于过敏性呼吸道疾病，将会在本书的第九、十章详细论述）。

健康的情绪才是孩子生病时最佳的良药，而积极的情绪状态，有赖于和谐稳定充满爱的家庭环境。父母吵架不和，长期紧张焦虑不安，家人彼此抱怨、互相指责、充满负能量的沟通方式，这都是影响孩子身心健康的负面因素。孩子就是父母的一面镜子，孩子的心理健康需要妥善地引导和教育，而通过本章内容我们又学到，不仅心理健康，还有生理健康，特别是呼吸道健康，也与父母所营造的家庭氛围密切相关。

在本章即将结束时，我有一首小诗想与各位宝爸宝妈分享，祝福每一个宝宝都能幸福、健康、快乐地成长：

在批评中长大的孩子，他就学会了责难；

在敌视中长大的孩子，他就学会了攻击；

在嘲笑中长大的孩子，他就学会了畏缩；

在宽容中长大的孩子，他就学会了忍耐；

在赞美中长大的孩子，他就学会了欣赏；

在公正中长大的孩子，他就学会了正义；

在安全中长大的孩子，他就学会了信任；

在鼓励中长大的孩子，他就学会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