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遗弃多年的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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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赠剑

经过一阵不长不短的等待,大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面相端正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有四十岁多了,虽然胡须和身上的华袍让他看上去富贵庄严,但眉宇之间又充满着文人气息。

“小兄弟,你是——”他打量了一会刘朔山,确定自己并未见过此人,便询问道。

“想必你就是于家家主于闻道大哥吧?”刘朔山习惯性的先问一句。

“本人正是。”于闻道点点头道,“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吗?”

他见刘朔山穿着寒酸,一身的风尘之气,想必多是来投奔自己的江湖浪荡子,便没有多少耐心,直接问道。

刘朔山经历人情冷暖久了自然也知道他话里的不屑,但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直接扯下背后的粗布,将黑色长剑展露在于闻道面前。

于闻道顿时脸色一变,他身边的家卫见刘朔山忽然拔剑,以为他要行凶,连忙要上前拿下,于闻道反应过来连忙喝止住,然后问道:

“你……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这把剑怎么会在你这里?”

刘朔山道:“在下刘朔山,江湖浪客不足挂齿,十年之前,于峰老爷子将要病逝,在这期间将此剑与剑谱交于我,希望我可以找到你,然后交付于你,如今这个承诺终于可以完成了。”

于闻道听完,反反复复回味着刘朔山的话,脸色不断变化,对于刘朔山的话,他基本没有怀疑,毕竟哪个人愿意浪费十年青春去履行一句诺言呢,而且刘朔山身上和脸上的风霜不是作假,没有长期的跋涉根本不会形成这样昏黄的脸色,最重要的是他完全可以将剑谱私吞,也不会有人知道,可是他依然选择用了十年时间来做这件事,足以证明他的为人。

真壮士矣。

可是,听到父亲已故的消息,于闻道依然久久不能释怀,整个人呆愣愣的,自言自语道:“他走了,居然就这么走了,都没有再回来过……”

刘朔山道:“于前辈在世前,常对我念叨,说他一生痴于武学,却忽略了家人,如今年纪大了,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很想回去,对你们说一声抱歉,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常常含着泪水……”

“好了,不要说了,刘兄弟。”于闻道摆了摆手,情绪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还是道:“先随我进屋吧,一路上劳顿,我于某万不能怠慢了刘兄弟,不然也不配活于世上了。”

他伸过手想去拿刘朔山手中的剑,用了三四次力才勉强双手拿了起来,苦笑道:“让刘兄弟见笑了,我自小不爱习武,只想读书练字,我父亲赌气离家出走,很大一部分愿意可能是我这个儿子不争气吧。”

刘朔山道:“你并没有做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志向,其实于前辈多年后也后悔了,说不该逼你学武,更不该抛下妻儿。”

于闻道沉默许久,道:“我以前确实非常恨他,直到你来之前,我都一度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原谅这个人,可是听到他已经去世了的消息,我的心里却只有无尽的悲凉,我甚至希望他能回来,命运真是让人难堪啊,哈哈。”说着说着,他最后转为了凄凉的大笑,好像这样能够让情绪暂时不崩溃。

“举目无亲,老无所依,这种举世茫茫的孤独,是难以言喻的。”刘朔山平静道。

于闻道叹了口气,才缓缓道:“家父一句遗言,倒是让刘兄弟受了这许多苦,在下实在万分感谢,像刘兄弟这样至诚的人,于某实在不忍你寂寂无名。”

刘朔山摇摇头:“无所谓,我也不需要什么回报,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一会我就走。”

于闻道连忙摆手道:“万万不能如此。”

刘朔山道:“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刘某也从来不需要回报,你把剑和剑谱收好,就算自己不练也找个人传承下去,这就是于前辈最后的心愿了。”

“不,我决不能亏待刘兄弟,像刘兄弟这样的人,天下又有几个,世人皆薄凉,为了蝇头小利头破血流,好人如果还得不到回报,又该寒了天下多少志士的心?希望刘兄弟能懂,因为你不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许多善良的人,因为,好人应该得到好报。如果刘兄弟不介意鄙人宅门寒酸,可以住在这里,享受家主级的待遇。”于闻道万分真切道。

刘朔山想了想,知道自己暂时说服不了他,只能退一步道:“好,我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但我老家毕竟在很远的地方,过些日子我还是要回去的。”

其实刘朔山早就没有家人了,很早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养活自己,回家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这么说也只是找个理由罢了。

“好,刘兄弟尽管住下,什么不周到之处尽管提,我看刘兄弟脸色昏暗,想必这么多年积累了不少暗疾,需要好好调养,张伯,你去拿些上好的药给刘兄弟补一补。”随着于闻道招呼,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应了一声退下。

对此刘朔山倒是懒得再说客套话了,反正结局还是一样,该接受的也得接受,毕竟自己确实身上攒了很多暗伤,时常折磨的自己痛苦不堪,这就是底层武者的普遍遭遇,没有高人指点修行,也没有资源购买药物调理气血,只能硬练一些强横伤身的低级武功,最终大多都活不到晚年,只能在一身伤痛中死去。

当然,最重要的是刘朔山发现于家确实属于不差钱那种,而且这里地界也确实盛产高级药材,于家没准就是做这种生意的,所以这些药材对于于家来说应该不算伤筋动骨,不然那位张伯也不会如此习以为常了,如果于家是贫困户,那刘朔山是万万不会接受他们的任何回报。

于闻道毕竟是比刘朔山多活了十几年,做人做事没的说,这几天确实是把最好的东西都用来招待刘朔山了,虽然家底暂时支撑得住,但时间久了肯定也不行,总不能到时候还要对方开口撵,于是刘朔山住了小半个月之后便开始告别,却被于闻道“强行”留下,甚至还想给刘朔山安排个媳妇,这是要把他牢牢绑在自家的节奏,刘朔山一看感觉不太妙,又住了半个月后,便留下一封告别信,踏着月色走了。

一口气跑了十七八里,刘朔山有些气喘吁吁的道:“这就是自由的气息呀。”

却未曾想,于闻道早就料到了他这一招,一直让人注意着刘朔山的动静呢,他刚走没多久,于闻道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让人备好马,洗漱完毕,然后一路飙马,后发制人,直接反超了刘朔山。

刘朔山内心:“……”

于闻道擦了擦汗,气喘吁吁道:“朔山兄弟实在是不够意思了,实在想走,于某也没有办法强留,但是起码要打个招呼再走啊,这样岂不是显得于某招待不周,令刘兄弟不喜?害的在下连忙爬起,骑上马累的双腿发软才追上刘兄弟。”

刘朔山心里卧槽了无数遍,靠,你骑马还好意思说累,我可是连早饭都没吃,就凭这双腿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啊,连轻功都用上了只为更快一点,这玩意可是相当耗内力啊,我还累呢,表面上还是笑呵呵的叹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吧,刘兄弟,山高海远终须一别,从今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在下自是有些难以割舍,也罢,刘兄弟执意要走在下无话可说,但我不愿让刘兄弟两手空空,一定要赠刘兄弟一些盘缠,希望刘兄弟不要嫌弃。”

刘朔山看着一大袋子的银两,拒绝道:“我是江湖人,不需要太多钱,反正一直漂泊不定,带着也是负担,如果于兄你要送,不如送在下一把武器好了。”

于闻道:“说起来在下正有此意。”

于是便下马,来自刘朔山面前,亲自将一柄长剑放在刘朔山面前。

刘朔山仔细一看,这不正是陪伴了自己十年的那把黑剑吗,便纳闷道:“于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闻道叹道:“说实话,我于家晚辈们现在在我的影响下,早已不修武道,转而修习文道和医术,这柄剑虽然是我父亲的遗物,但是我们现在也确实用不到了,放在家里反而容易惹来祸端,想来还是送给刘兄弟适合,你又有武功,用来防身,它可以保护你,你也可以保护它。”

刘朔山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但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拒绝,想了想灵机一闪,刚要开口,只见于闻道又把剑谱拿了出来,想一并交给刘朔山。

刘朔山一整个大无语,感觉自己十年好像玩了个寂寞,好不容易送出去了,但是,又回来了。

而且他刚刚想的理由是,自己不会用这种需要双手使用的长剑,可是下一秒于闻道就把剑谱送出来了,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好吧。

“我知道刘兄弟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其实刘兄弟这十年绝对没有错付,你已经把我父亲的消息带给我了,这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刘兄弟,即便我父亲客死异乡我也不会知道,而且还会成为一生的执念,至于剑与剑谱,这两样本来就是属于你的,更何况已刘兄弟的品行,我想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配不上,反倒是那些俗物配不上刘兄弟。”

于闻道一生修习文道,最是注重做人,所以对于刘朔山十年一诺的品行尤为推崇。

刘朔山这次犹豫了很久,很久。

最终,两人相对无言,各自饮了三杯酒,在清晨的阳光沐浴下,刘朔山骑着一匹马,带着那柄长剑和剑谱,和来时几乎一样的装备,道别了这个地方,于闻道目送了许久,才打道回府。

“这件事终于结束了啊,可是,接下来又该做些什么呢?”

虽然卸下心理包袱的同时,刘朔山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但他又感到无比的空落,只能一边漫无目的的继续漂泊,一边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