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抱得美人归2
戚大富接着陪刘裕给客人敬酒。细细一看,客人中除了街坊邻居,还有许多富户士绅、江湖好汉,都对刘裕称兄道弟,戚大富禁不住直感叹刘裕交游之广。还有太守府各曹掾属因刘裕是太守的红人,也都送礼道贺,这些人都是刘毅帮忙招待。除了这些正经人,来吃酒的竟然还有过去和刘裕、戚大富一起赌钱的狐朋狗友,戚大富知道这帮人什么德行,都是得了喜讯来白吃白喝的,刘裕对他们也是一样敬酒劝饭,完全不顾戚大富已经被这帮人吃得非常心疼。
戚大富捂着心口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心里一直劝自己,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妹妹一辈子就嫁这么一回,吃吧吃吧,来的人越多越喜庆。吃吧吃吧。
他好不容易想开了,又见大门处进来二十多人,人人头上裹着红布,抬着十个大抬盒。不用问,是天师道的人。
刘裕没想到天师道还这样不依不饶,把手里的酒杯往戚大富手里一递,迎着这些人走上来,他倒要看看,天师道还敢闹事不成。
没想到,二十多信徒站定之后,卢循从门外踱步进来,见了刘裕,满面笑容地把手一拱:“刘贤弟,恭喜啊。”
谁是你贤弟?
刘裕听着刺耳,审视着他,还礼说:“同喜。”
卢循指着地上的十个抬盒,说:“孙天师知道你今日成婚,特命我送上贺礼。以往我们对你多有误会,还请你不要介意。”
刘裕没想到他能这样客气,有些好笑,“不敢当,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就一笔勾销,不必再提。”
戚大富觉得卢循是好大的人物,他可不敢轻慢,忙迎上来说:“多谢天师屈尊来访,请就座用一杯水酒吧。”
刘裕瞧不上天师道装神弄鬼,说:“天师身份尊贵,我们这薄酒怎么好请天师喝呢!那岂不是大大的不敬!是吧,卢天师?”
卢循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笑道:“不错,我还有很多事,就不打扰了。不过,刘裕,孙天师还有一句话,让我告诉你。他说你武艺高强,是一条好汉,你若愿信奉我道,孙天师愿收你为徒,许你道中护法之职。怎么样?天师可不是轻易得见的,更不会随便收徒儿。你好大的福气。怎么样,我看下个月十六,是个黄道吉日,你可来太平坊拜师入道。算上你今日娶亲,这可是双喜临门啊!”
他说完,期待着刘裕的反应,不说感激涕零,起码也得感恩戴德吧。没想到刘裕竟然笑了,满不在乎地说“孙天师看得起我刘某人,实在是荣幸之至。只不过,我生性贪杯好赌,百无禁忌,喜欢及时行乐,不信僧道。请卢天师替我多谢孙天师的美意,就说刘裕心领了。”
刘裕那一脸戏谑,就像打了卢循两个耳光。卢循一下子冷了脸,冷笑道:“刘裕,你不要太猖狂了。”
“不敢,不敢,刘某绝无此意。时辰不早了,刘某还要入洞房,就不留天师了。”刘裕客客气气地拱手送客。
卢循愤然地把袖子一甩,哼了一声,黑着脸走了。那二十名信徒把礼物抬着,也跟着一起走了。
刘裕抱拳,笑着说着“恕不远送”,看他们都走了,就把手放下来,对戚大富说:“一会儿打一桶水,把这快地方给我冲冲,去去晦气。”
戚大富咽了口唾沫,“妹夫,那可是卢天师啊,你刚在人家演武台上捡了条命,就敢这样得罪他,你不怕他……”
“怕什么?他的功夫我领教过了,不过尔尔,我怕他做什么?”
戚大富说:“那要是他放大虫来咬你,念咒咒你!你真不怕?”
刘裕转头笑看他,“要是大虫来,就打死了给你泡虎骨酒,要是他们念咒,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是被咒死的。”
戚大富一听“死”字,连着吐了好几口吐沫,“呸呸呸,大喜的日子,你瞎说什么,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刘裕笑了笑,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你盯着吧,我去看看秀儿。”
戚大富一把拉住他:“等等,你回来,你回来,还这么多客人呢,总得送走了吧。一会儿人家问我,新郎官呢,我总不能说你着急入洞房吧。”
“那有什么?这么漂亮的女人,不着急是傻子。要是有人问我,你就说我喝醉了。走了,走了。”刘裕拍拍他的肩膀,趁着喜宴上人人都开心地喝酒聊天,无人注意,便一溜烟跑了。
戚大富拉不住他,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妹子这是嫁了个什么人啊。”
这时,太守府有人来了,是吴勋派来送司马休之贺礼的。那差人拿着一份礼单,身后一行人抬着十个抬盒。
戚大富忙迎上去,“草民恭迎上差。”
差人问:“你是何人?”
戚大富回话道:“草民戚大富,今日嫁妹,妹夫就是刘裕。”
差人哦了一声,问:“新郎官呢?”
戚大富说:“呃……他喝醉了。”
差人说:“既然您是刘裕内兄,给你也是一样的。这份礼物是太守赏给新娘子的嫁妆,太守说了,因你们兄妹是他老师的后人,与你们有同门之谊,虽然老师已经不在了,但是今日贤妹出嫁,他应该给一份嫁妆,以谢师恩。”
戚大富很意外,太守竟然是父亲的学生吗?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父亲曾在谯王府上做过侍读的讲官。嘿,真不知道父亲交游也这么广阔!
差人把礼单递给戚大富,他高兴地接了过来,向天空拱拱手,然后笑嘻嘻地对差人说,“上差请落座喝杯水酒,烦您回去替我们回复太守大人,就说草民替妹夫、妹妹谢太守赏赐。”
差人早看到了他太守府里的同僚们,看到刘毅虽然也在其中坐着,与其他人并不多言语,其他人也并不多理他。差人与刘毅目光相遇,也十分尴尬,勉强跟刘毅点头笑了笑,又有其他关系好的同事看到差人,都亲热地招手叫他去喝酒。那差人现在差事已了,正想去一桌喝酒,便笑着打发戚大富说:“好说,好说,恭喜恭喜。”说着就跟他拱拱手作别,要去找同僚们喝酒。
戚大富拦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草民还有一句话请替我禀告太守……那个,太守大人的贤弟我也还没娶亲呢……”他说着故意使劲搓搓手,砸着嘴,“家道艰难,凑不齐聘礼呀……哎……”
差人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表情。
刘裕还不知道,他的婚礼当天,反倒是他的大舅子在太守府同僚圈子里出名了,毕竟没有几个人的大舅子敢让太守给他出聘礼。
刘裕此刻轻轻推门进了洞房,房内无数喜庆陈设,他一无所见,只看到云秀在床边端坐,手持团扇遮面。
本来按风俗,此时刘裕应该吟诵《去扇诗》一首,新娘子才能把团扇移开,与丈夫相见。然而刘裕满心喜悦,轻轻握住云秀的手,把扇子轻轻移开。云秀知道他平时不好读书,也不为难他。
刘裕笑道:“本来我请人做了一首《去扇诗》,想着要念给你听。可一见你,我全忘了,我是个粗人,你别见怪。”
云秀低着头,含羞一笑,在红烛映衬之下,她显得格外娇媚。
当夜太守府书房内,灯火通明,司马休之了无睡意,正披着一件披风,伏在书案上提笔写了一首《去扇诗》:
“玉卺锦帷金博山,明烛香冷紫烟寒。
秦女素手轻拢月,休把花颜隔云天。”
休之写完,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笛声,那声音悠扬婉转,时而清丽高昂,时而低沉哀婉,好像是在诉说一段邂逅相逢却最终擦肩而过的故事,求之不得的惋惜无法向人吐露,只能写入宫商,向知音之人娓娓道来。
休之静心听着,放下笔,出了书房,循着笛声信步来到庭院之中,看到明月之下,花树掩映之中,池塘的小桥上迎风站着一个美人,正手持玉笛,檀口轻吹。她肤白如玉,身姿曼妙,头上梳着高高的飞仙髻,身上穿着锦绣衣裙,衣带、裙角随着微风轻轻飘动,恍如仙子。
那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急不忙,直等到一曲终了,才来向休之行礼:“奴婢拜见使君。”
她身上传来一阵幽香,沁人心脾,休之不禁闭目深嗅,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美人眉目含情地看着他,笑道:“奴婢是新入府的歌姬,奉吴都管之命,伺候使君。”
休之笑了,这个吴都管老糊涂了,又来多管闲事,不过这个美人倒是招人恋爱,便问她姓名。
美人答道:“奴婢名叫芸儿。”
休之用手托起她的脸庞仔细看了一看,笑道:“这个名字不好。‘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今后,你就叫‘月儿’吧。”
美人便又行一礼,娇媚地笑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