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照片
那天中午，安静照旧到餐厅吃饭，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但她感受到周围人忽然聚集起来的目光，男的女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而她就像是放大镜下被阳光照耀的蚂蚁，感受着垂死的热量，暴露在空气中。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低着头，默默地扒饭。
邻桌的女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她，又和伙伴凑到手机前端详，然后哈哈笑了起来，不知道在分享什么趣事。
安静猜想，应该是自己太敏感了，或许人家讨论的不是她呢？
她又吃了口菜，然后眼前多了个女生，安静抬头看，不认识，那女生眼里是狡黠的目光，带着份鄙夷。
“你是安静？”
“是。”安静觉得奇怪，然后女生忽然把餐盘里的剩饭剩菜倒进安静的饭菜里。
“不是没钱吗，多吃点！”
接着周围的人哄堂大笑，甚至有人拍桌子叫好，安静看着饭菜汤汁都溢到桌子上，看着恶心极了，她站起身来，盯着那女生的眼睛，她太无辜了，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干嘛？！”
女生轻蔑的笑了，“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了？”
周围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瞅着女生接下来的动作。
“你不是什么都愿意做嘛，你把这些饭都吃了，我给你钱。”
安静看到那女孩微笑的脸庞，带着嗜血的味道。
女孩看着安静还是一脸懵，态度很快冷了下来，“你装什么装？贴吧都发了还给我装清纯？”
人群围了上来，在安静耳边轰炸，指指点点，就是她，她就是安静。
安静看了女孩一眼，把手机掏出来，进了学校的贴吧，榜首是一个ID叫aj的，在今天正午发了一条，内容是很简略的一段话，缺钱，有意私聊！
“这是学校，不是你工作的地方！”
女孩说得特别委婉，但安静听懂了。
在女孩的叙述中得知她弟弟私信给“aj”，aj”给他弟弟发了照片，还告诉了他基本信息，让他有意可以找她！
人越来越多，安静一个人站在喧嚷的中央，觉得周围空旷的厉害，有同学相互传阅女孩手机里两人的聊天记录。
各种暧昧的话语，肮脏的词汇都出现在上面，甚至都已经约定好了时间，就在今天下学。
紧接着很多不堪入耳的声音都传了过来，安静看到刘倩也站在众人的中间，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来，大家看看照片！”女生喊道。
学生们凑过来，安静慌了，她伸手想要把手机拿过来，她太害怕了，她在想，是不是那种照片，是不是！
她的手在空中摆动，但手机传了一圈她都没有拿到，女孩又接过手机，拿着放到她脸前。
照片里女孩正坐在草坪上对着镜头微笑，安静觉得眼熟，这分明不是一张完整的图片，她的旁边应该有个人的，那是个女孩，她举着手机，凑到安静跟前，说，茄子！
她那天穿着粉色的裙子，头发是那个女孩扎的，她说，你扎的不好看。
明明不是那种照片，她应该会开心的，但现在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想，她一定是记错了，她最近压力太大，记忆混淆了。
“我看你还能说什么！”
“这是假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这不是我干的！”安静吼道。
女孩收拢了表情，她的声音像是碾碎的冰，带着寒意，“你是不是叫安静？”
安静征了下，她扶着桌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平衡。
见安静不吭声，女孩有些恼怒，她拍了下桌子，震得安静的手心冒起冷汗来，“你说啊！”
周围的人更多了，等着看笑话，像是蓄谋已久，让安静无法辩解。
“是。”安静垂下眼睛。
“你是不是高三三班的？”
“是。”安静声音更低了。
“照片里的人是不是你！”
“是！”安静哭了。
她身上烟头烫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曾经经历的一切，但身上的痛苦远不及心里的伤，她多想鼓起勇气，告诉她们她遭受的不堪，告诉她们她昨晚遭受了非人的待遇，但她的不堪不会让这帮人感到同情，她们不相信，也没理由相信。
再痛苦的遭遇，没有发生到自己身上是不会觉得痛的，同样的道理，她们只会嘲笑她，把她的经历当成日常玩笑，供朋友们消遣。
她不能说，在这个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城市里，这样的事情足够别人谈论一辈子。
没人听她辩解，大伙看着她，看着她娇小的脸庞，觉得好玩极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好学生打扮的女孩子竟然会和那种工作者扯上关系。
有个男同学凑到安静身边，拉扯着，安静朝旁边挪了步，那学生瘪瘪嘴，脸上带着别样的色彩，“同学，要不今天夜里怎么样？”
大伙都笑了，安静的脸涨红，她还是盯着刘倩，就算到了现在她还是希望她的朋友能帮她说一句话，她祈求着，她感觉大脑充血了，无法呼吸了，眼泪鼻涕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但让她失望了，刘倩看到安静望过来的目光，没吭声，退到人群后面，和她的朋友离开了。
安静慌了，她解释，她甚至开口说刚才走的女生能给她证明，没人听，她嘶吼，她想要逃离这里，但那群学生像是砌了一面坚固无比的墙，任她再用力都无法逃出来，刚才的女生把桌上的饭菜扣到安静的头上，一瞬间头发上，衣服上淌着油汁，混杂着面条白菜，滴答到地上。
餐厅管理员看到这边聚集的人群，轰着让人散开，安静这才有了个缝隙跑开，她一路上抹着眼泪，她长到这么大，从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侮辱，她一直视若珍宝的尊严就这样被别人踩在脚下摩擦。
人有多绝望就有多疯狂，在几秒的意识里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不顾一切的疯跑出来，只一瞬就让她产生了很不好的想法，但很快就又被她抑制住了。
她冲出餐厅，冲进教学楼里的厕所，当时里面有人，都看着她头上还残留着的菜叶，以及白皙的校服上的油渍，她冲到隔间里，捂着嘴哭泣。
她没想到当初的善举会给她带来这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她还等着毕业，盼着她憧憬的大学梦，但这个措不及防的意外把她平静的校园生活给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