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内观

“为什么怨妇比怨夫多？为什么？”

欣荣困惑，摇摇头。坐在对面的王阿姨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婆婆爱热闹。每个周末找老乡来开PARTY，流程是聊天、打牌、听音乐，吃东西。当然这完全可以同时进行。见状，自家先生宁愿开车送才两岁孩子上早教课，也是辛苦。自打孩子出生，先生工作也升迁了，换了大一点的房子。婆婆来帮忙，欣荣发现，夫妻俩个人居然连坐下来单独谈话的机会都很少。欣荣完全没有料想到婚后会是这个样子，不过还是每次PARTY都上上下下伺候着，牌局放不下的阿姨么，也要陪着聊一聊。

“因为怨妇会叨叨，影响一家人。大家为着她多年的付出，就听她叨叨，就当听抱怨这件事是对她的关爱了。一天天听下来嘛，怨妇说倦了，大家也听倦了。怨妇没能说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大家也没力气问。一直到这样的婆婆妈妈逝去了，大家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欠了她什么。好似她本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是欠了她的，那就欠着吧。”王阿姨几圈也没开胡，坐在沙发上养气，欣荣端茶来伺候。坐下来一起聊。

“怨夫呢，无处可抱怨，通常成了赌鬼或酒鬼，沉沦下去，其实怨夫的数量不一定比怨妇少，只是影响小得多。好似比较少。”

“还真是这样。”欣荣不走心的迎合着。这样游走伺候老阿姨们的日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为啥要怨呢，还不是觉得亏。亏的是什么？是自己的时间，所有怨恨家庭的人都认为自己亏了时间。给你时间你能做什么？如果只有能做好一个家庭主妇的本事，那还怨恨什么？对不对。要是没有别的本事就别当怨妇，那是没有止境的，折磨自己，折磨家人。”王阿姨倒是难得的通透，欣荣还是愿意与王阿姨聊天。

“嗯……您说的很对，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好的事，有能力的自己完成，没能力的辅佐别人完成。其实一个女人把一生的时间差不多都放在家里了，从一个家的女儿，变成另一个家的媳妇再到妈妈奶奶，一直都是为家服务的。好像一直也没有机会去看看自己的能力还能做什么。不过好像都是在辅佐别人，所以要怨吧。”

“你怨么？”

“没想过，这样下去，说实话，大概有一天要怨的。”

“讨厌家里吵么？”

“反正……谈不上喜欢。”欣荣据实相告。

“那就出去呀。”

“？”欣荣一惊。

“我是说，这个时间，你就可以出去，不一定要工作。做点自己喜欢的。你看现在家里这么多女人，哪个不是家务干了一辈子，不用你伺候了。”

“可是，婆婆……”欣荣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她从乡下来，习惯一时改不过来。分寸也掌握不好，你要谅解。她说话肯定是帮着自己儿子的，明理的婆婆当然不会这样，你是反感的。而你要知道她是怕得罪儿子，丧夫那样早，儿子是她最后的靠山。小杨呢，人耿直，有时把和你的矛盾一说，你们的矛盾会在你婆婆这里扩大，她并没有针对你，她当然希望你们好。但小杨的无心几句，她总要有个立场，她认为自己没有选择。”

“可是……有时……”

“你记住，她站在小杨那边并不是针对你，是她自己没有安全感。”王阿姨说着拉住欣荣的手，真诚的看着欣荣，“如果她真的界限感模糊，你大可提醒老公私下解决你们的问题。对她依然好好孝敬就是了，你这孩子原本也没有什么脾气。只是也别委屈了自己。”

“嗯。”欣荣如同一个迷失方向的人突然被点醒。

“不用为小事生气。”王阿姨松开手，喝了口茶继续说：“今天这样的场合，你要是不喜欢就去用自己喜欢的状态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就当给孩子爸爸进义务的机会，给婆婆老姐妹聚会的空间，给自己放松的一个下午。不是很好么？你婆婆这边有我，你放心。”

欣荣感激的看着王阿姨，“谢谢您，您让我想起一个人。”

“哦？什么人？”

“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人，笔友，总能温和的给我一些建议，人很好。”

“呦，评价太高了。我只是和你闲聊，给你一点建议。”

“谢谢您。”欣荣高兴的道谢，那个下午开始，她每周有一个半天可以踏出家门、放下一切、尽情活成自己。

“想一想，已经画了六年多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欣荣手里拿着美展的宣传册，欣慰的笑了。

欣荣家中自己的一方天地是储物间里的旧衣柜，一米宽、半米厚，两米多高那种普通的对开门枫木色柜子。打开来当中有两块隔板，上面的一块用来放化妆用品，首饰和一些个人用品。中间的空间被改造过，看似是空的，板子翻出来，就成了小桌子。配上把椅子可以用笔记本。欣荣喜欢这个简单的桌子，两侧打开的柜门正好可以挡住电脑发出来的光。夜里有一些工作不必影响家人。最下面的空间放着欣荣常穿的衣物。生了老大，欣荣还是在地铁司机的岗位上坚守过一阵子。早上走得太早，为了不影响家人休息，每天早上，她就在这个衣柜前快速整装。披着星光，匆匆而去。

柔润的发卷刚刚过肩，精致的妆容非常提气，小巧的耳环是点睛之笔，挑来挑去还是没有太标新立异的衣服。最终选了素净的单色连衣裙。

欣荣今天难得打扮起来。去画展的路上走路带风。虽然布展时也在，但看到展览现场自己的画装裱好，展现在众人面前，还是头一回。

今天，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