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最终章 初遇
沈小川初三的时候，慈爱的姥姥去世了。
由于在准备中考，家里对他封锁了消息，母亲也只回去了一个星期，料理后事。沈小川和姥姥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葬礼也没有参加。待到考完回家，才知道噩耗。原本认为考得不错，还在高兴的沈小川什么也没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独自没声音的流泪。第二天才出来。送进去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吃过。他很想大喊自己没有家了，但难免伤家人的心。只是默默流泪。
一家人在屋外焦心的等，他不说话、不锁门，也不出来。平躺床上，有时是趴着，有时拨着姥姥送的一把吉他，随意拨的调子都很凄凉。就那样一直没声音的掉泪。平时心大的家伙，这个样子让家人不知所措。
他出来时，整个人瘦了一圈，眼圈黑黑的肿肿的，报平安似的环顾家中所有人。
大哥上来小心的拍拍他的肩膀，心疼的看着弟弟。
“小川，我们也是因为……”母亲想解释。
“我懂。”沈小川没语气的打断。眼泪又断了线般流下来……
沈小辰一把将弟弟抱住……不知如何安慰。他在哥哥怀中，哭得更凶了。
“……”沈老爷子一直没有开腔，只是坐在家中主位镇场面，作为沈小川胡闹的最后底线。
……
“你一定知道，你也不告诉我，我看错你了。”沈小川在高一时把这一股邪火发在了发小纪兰瑞的头上。
“我知道时，事情已经出了。我怎么可能比你家里人先知道？”纪姑娘自然委屈。她托了一下眼镜，掩盖失望的神情。
“我姥姥在那边一个人住，平时都是隔壁你家租房的人家照顾着，犯了急症也肯定是那家人先通知你家的人，再转消息给我家。”
“就算是这样，也是大人们通气，你中考，我也中考。都要保护情绪的，再说他们既然要瞒你，怎么会先告诉我。”
“……保护情绪”沈小川才回了神，可也是这样，实在怪不得纪姑娘什么。
“你就是不信我，我不高兴了。”纪姑娘受到了冒犯。
“我对不起你，我弹曲子给你听呀，你想听什么都行，就弹给你一个人听。”沈小川赌咒发誓。
“什么都行。”纪姑娘突然脸红起来……
……
纪姑娘耳机里播着好听的吉他曲子（曹思义的专辑），看着画展上欣荣的画，神却飞回了高一的那个下午，沈小川对他赌咒发誓，吉他只弹给她一个人听。她笑笑，是在笑自己。
她回望向沈小川的方向，他正和画家欣荣聊得热络……
“宋……”纪姑娘话一出口，又咽了回去。事到如今，她时不时还是会叫错。她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认识沈小川，当时他还姓宋。是隔壁一位漂亮阿姨的儿子。大家都说那是私生子，不愿意和他玩。但她不在意……她常去那个院子，和他一起玩、一起吃、一起睡午觉……她叫宋小川的姥姥惠奶奶。叫宋小川一直就是宋小川，一直到他五岁时离开江苏。
她后来也来了BJ，再见面时彼此已经是小学生了……
初二的一天，同学喊沈小川去看漂亮女孩，沈小川已经出了教室门，而后又退回去拿相机了。那是哥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架单反相机，还是用胶卷那种。当时看来已经是中学生能有的最豪华的配置，只是在重点中学里并不鲜见，现在看来当然算古董。趁着学校有摄影社团，拿来试试手，也是好玩。他觉得既然是漂亮女孩，拍下来细细品味不也挺好。
“行了，赶紧的，没人要你那相机。”
结果，在等沈小川拿相机的时间里，美人似是已经路过校门口，走掉了。门口的男生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都怪你，都散了。那个姑娘住校的，一个星期才路过一次。”哥们儿没好气的说。
“拍谁不是拍呀。”沈小川只想试试新相机。
“你爱拍谁拍谁。”哥们儿失望的走掉了。
“拍呗……”
沈小川举着相机，无意中转头，镜头里映入一个姑娘。那个侧颜迎着阳光，纯净明媚、恬静清新。他竟然忘了按快门，拿下相机看着女孩，视线不由得跟上去，女孩儿跑起来，只有越来越远的背影。他稍远的跟着这个女孩。一直跟到了校门口，看校服，大概是社团活动从分校区过来的。
沈小川很想叫住她，直接问，是不是能照相片，但是话终究没能出口。眼睁睁看着姑娘走掉。在门口一转，不见了。
后来，他又与大家伙一起到门口等那个传说中隔壁校住校的姑娘路过，终于等到了。正是肖珑。初中时代的肖珑已经出落得很美。美到了上学路上沿途临校的男生来列队围观的地步。
沈小川见了，虽然也心动，但又有三分失望并不是当日侧颜划过镜头的姑娘。
他大胆叫住了肖珑，征得同意后认真的为她拍了照片，美丽的肖珑在闺蜜们的撺掇下，害羞的自我介绍了一下。沈小川不忘抓住这个脸红的瞬间，拍下了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之一《少女时代的肖小姐》。但每次见到这幅作品，心里却总想起另一个姑娘。这些肖珑和闺蜜们当然不能知晓，闺蜜们还依此把沈小川列为了肖珑的追求者之一。
过了几天，他在校门口偶然又看到了那种分校区的校服，只不过是个小个子男生。
“同学，请问你，见过一个女孩儿么？这么高，”沈小川笨拙的形容着，“也是分校区的，三齐头、笑起来眼睛很亮的，有酒窝……”
“没，没有……”被问的正是许枫，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小川，他的暗恋由此开始。
对萍水相逢、一无所知的分校区姑娘一见难忘，甚至正脸都没见到……他凭记忆画了画像，每天端详，那倩影中有些许母亲的灵动神色，又似姥姥当年慈爱的柔情……并不惊艳却无比温暖……沈小川都讲给纪姑娘听，纪姑娘却从不曾出现在沈小川的镜头里。她悄悄开始去当时的分校区找人打听那样的女孩，但线索有限，范围太大，以当时纪姑娘一人之力寻找显然艰难，初中阶段由此直到毕业虽都抽空在打听，而最终无果。她很好奇，有哪位姑娘能比肖珑更让沈小川印象深刻。
直到上了高中，沈小川和肖珑玩得要好。纪姑娘却没有停止在分校区找那个神秘的女孩。
……
“我一直在初中部找，没找到。高中部倒有一个绘画社团的高三学姐，和画像很像，你来看看是不是。”纪姑娘在分校高中部绘画社团门口直接打电话给沈小川。
沈小川到绘画社团活动部的时候，大家的画架已经摆好，但没有一个人在。他停在一幅画前面，站了一会儿。直到社团活动时间前他才离开。他刚离开，高中时代的欣荣就和一群朋友来到画室，坐好，开始作画。这个社团是为了高三学生减压而设的，每个人的时间都非常宝贵。
他折返回来，又在门口看看这个美好的侧颜，沈小川觉得，这个时候找到了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
直到几近二十年后，那个尘土飞扬的下午，在张力画室。沈小川再见到了画画的欣荣，他不能相信，自己一眼认出了这个已现苍老的侧颜。她画得入神，下笔自如潇洒，沈小川刚要开腔说话，她接到电话要去接提前放学的孩子了……他只有退后，并不能言说一个字。如今两人已在完全不同的轨道上运行。于这世上的美好，有些错过就永远错过。
……
“我怎么还是老了……”
“也还好了，很有韵味的。”
菜场的镜子映出两人，她与他晚了近二十年相遇。
……
“为什么要一直拍人呢？”美菱走在解放碑前随意转回头问道。
“……”沈小川看着美菱温柔的笑笑，“都是为了拍你做的练习。”他按下了快门。
美菱在镜头中终于露出了毫无保留，孩子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