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谈

沈小川和黎美菱聊着股票和投资。不多时，黎美菱欲要点上一只烟，沈小川神情有变，两秒的时间里晃了神，紧接着熟练的为美菱点烟。

黎美菱吸烟的样子优雅熟练，并不会引起不适，她轻轻吸了口香烟，低着头，优雅的吐出烟气，抬眼看了看沈小川，莞尔一笑，又垂下眼帘，轻声问道，“你也开始抽了么？”幽幽的看过来，眼神上下游走仿佛有几丝醉意。

“没。”沈小川熟练的收起火机。

“你有火啊。”

“应酬用。应酬美女。”

“不抽挺好的，健康。”美菱调整了一下坐姿，拿起桌上的红酒轻轻酌饮。“我是没办法戒的了。没完没了无聊的……应酬。”

“应酬也可以只点烟呀，像我这样。”

美菱离开靠背，微微压低声音，“你是房东，我是租客。你可以……我不行。”美菱说着深吸一口气，叹息道，“我开个小饭馆，有多少人要打点，哪个高兴了要喝透了，要抽美了，都得陪着。”

沈小川难得有张正经的嘴脸。他把脸靠近美菱，压低声音说道，“哦……应酬我……你随意就好，我这个房东好说话。”许是故意的，许是觉得自己是美菱的房东这件事没必要弄得尽人皆知。他看着美菱，四目相对，声音更低，“有难缠的人找你麻烦，可以告诉我，也许在我这里不算什么的。”

收拾停当的沈小川确确实实是个美男子，关怀杀也是他惯用的一招。美菱感动了一瞬间，之后一下仰在靠背上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谢谢你了沈公子”。而后举起手里的酒杯，示意沈小川，兀自快速的一饮而尽。美菱心想着，“哼，弄得我好像初来乍到一样。还没有我大的小弟，房本上明明写得是他老子的名字。做生意才做了几天，也敢在我这里称义气。好笑。”

一会儿又变成沈小川和肖珑聊着前尘往事，欣荣和黎美菱聊着培训课程和家常里短。姚逸林通常都是在自己出神。仿若凡尘不能打搅的仙人一般。临座的肖珑和欣荣热络的聊起来，也不妨碍她发呆，要碰杯就跟着一起碰个杯。中规中矩的公务员工作大概真是磨心性，离婚以后她有好久提不起精神，她很羡慕黎美菱堪称传奇的经历，曾叹息自己在青春时光太过循规蹈矩和懦弱。

黎美菱虽然没结婚，但从BJ郊区的大家庭里出来的她，家长里短，人情世故却通透得很。母亲在她小学的年纪弟弟还不懂事时车祸去世，父亲在此之后慢慢变成一个赌徒兼酒鬼，赢了钱总会想着给小儿子买个啥，也照顾重病的美菱爷爷（主要是啃老爷子呢）输了总会埋怨美菱死去的亲妈没给自己带来好运气。对美菱倒是从没有打骂，只是不闻不问。除了基本的吃喝穿用，再无其它。幸而相邻照顾，也没遇到坏人，竟然总是赢多输少，能勉强度日。美菱也早早打工补贴着家用。实际中学开始已经是勤工俭学自给自足。直到14岁那年砸了父亲的酒瓶子以死相逼，只为埋怨死去生母种种，从不曾为自己争什么关注。父亲自此以后再没有提美菱的妈妈，好也没有，坏也沒有。戒了酒，不久再婚，有了妹妹。这个后妈生的小妹妹与美菱相差16岁。不过，她也一样，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同样是对所有女眷的漠视。一家老小，只有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妹妹和她最亲。

18岁那年高中毕业没有得到任何支持而上不成大学。在家里带妹妹，后来自己搞种植，做加工，也在流水线上出过力。十年这样过去……村里人都夸她能干，干啥啥成。美菱却并不满足，她攒着钱想着再上学，和父亲过成了一个院子里的两家人，“他眼里没我，只有儿子”。美菱被问到和家人的关系，总是直言不讳。没有怨气仅仅是陈述事实……

美菱28岁那年，弟弟要结婚了，理所当然的占用了家中包括房子在内的一切资源。更加理所应当的问美菱要个大红包。

她把自己那间仅剩的小屋留给妹妹，告诉弟弟，除了这间小屋，一切都不要。承包的山上一切收益都给家里。够父亲，弟弟弟媳吃饭。想要吃肉要自己动一动。条件是不要有一天从这间小屋赶走妹妹。把积蓄的一半留给爷爷，当着弟弟弟媳对爷爷说：“房子和钱都是您的，他们孝敬您就给点花，对您不好就叫他们滚蛋。”另一半的一半强迫自己给妹妹存起来，偷偷和爷爷说，“我要死在外面这个钱留给妹妹上学用，密码是她生日”。就离开家，带着3000块钱现金和自以为的资本到市里自谋生路了。

那点“资本”哪怕是在当时的BJ也是连个两平米的铺面都租不起的。再回去要回爷爷手里的钱？不行。从头开始吧。毫无后援的日子又过了十年，勤勉加好学的属性让她终于小有所成，从路边摊做到了中型饭店。并不知是在什么机缘下，黎大老板成了画室的模特，她自己倒是说过，“学不成看你们学也是好的。”

她很耐看，人干练，不怕苦，有时手脚都麻了也从不抱怨，配合所有师生的要求，又总是笑笑的样子，许是在画室单纯的环境里，她确是开心的。38岁的她大概是保养得宜，大概是没有结婚生育过，看上去说是二十多岁也很合理。不过她这笑里当然带着无奈，没经历过的人自然难以看懂。有时笑里藏着苦涩，而又掩饰得太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