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芒刺
雨季到了。
这些天里，淅淅沥沥的雨丝，仿佛一张珠帘，天天挂在寻金镇的上空。
晴日里尘土飞扬的黄泥土路，被雨水一浸泡，更是泥浆横溅，车马走过，又将土路碾压得坑坑洼洼，有好几处都有小半个人高的大坑，里面积满泥水，人不小心掉在里面，顿时全身都被泡成泥人。
大路不好走，行人只能沿着街边屋檐门廊侧身快速通过。
天气不好，也没有什么顾客，卓玉堂和缘心两人索性各搬一个凳子，两人坐在自己店门口，看着远处的长街和密密的雨丝。
在寻金镇这段日子，两人的生意不温不火，除了工具店的买卖外，就接了个桐儿的委托，其它赏金活一个都没接到，到是楚天红开在他们一起的快运生意还不错，有时楚天红自己押运，两人帮着他照料一下生意。
缘心学会了抽烟斗，也是一个顾客当时带给他的，一来二去，他到喜欢上了这个。
缘心将一口烟喷出，烟气飘到卓玉堂面前，看着卓玉堂手忙脚乱驱散身前的烟气，缘心像个孩子般地咯咯笑了。
“真没想到啊，原来以为到这里能找点赏金的活干干，可是，你到成了这里管卫生的长了。”
“讽刺，真是讽刺，本来应该官府的事情，现在搞出个自治，他们选我做这个，我自己都觉得很好笑。”想起当时场上一个个职位，然后大家举手表决的情景，卓玉堂露出笑容。
“不过我觉得这个想法其实蛮好。”
“你说什么？自治？”卓玉堂问。
“他们是怎么说的？在官府控制下的自治，对吧？”
“切，完全变样，我知道彼得提出西洋萝卜国那个管理模式，和这里完全两样。”
“你说说看。”
“这里是因为越国朝堂空虚，根本就没这样的人力，所以才搞这个，不过我同意你说的，这个点子其实不错。”
缘心说道：“那还是彼得的功劳。”
“我看，他们早打定主意了，不过彼得正好提了，便顺水推舟。”
“这样一来，至少表面上，这里大家都有权力，不要再死盯吴老板了。”缘心边说又喷了一口烟。
“不过确实没想到，他们会选我做治安长，我猜吴老板本来想把这个位置留给自己，或者自己信得过的人。”
“他拉倒吧，”缘心说道：“镇长给了石老头，不就是听他话的人，样子总要做做的吧，再说让你做这个，说不定想拉拢我们呢。”
卓玉堂侧过脸盯着缘心看，然后笑了，“也许你说得对，不过你开会时候，眼睛一直向二楼张望，找什么人吧？”
缘心索性转过身子，面对着卓玉堂，他将手中的烟斗往自己鞋底用劲磕了磕，将烟灭了，“嗨，你既然注意了，我不妨和你说，你在那看见蔷薇了吗？”
“蔷薇？”卓玉堂想起来了，就是他们刚来时候，去凤仪客栈谈判时候，那个帮着边上说话的的漂亮女人。
卓玉堂和缘心两人，算得上老江湖了，闯荡多年，身边女人并不缺少，根本不是初出江湖的雏儿，大多时候都是逢场作戏呵呵一乐，听得缘心这样说，卓玉堂好奇了。
他也测过身来，贼兮兮看着缘心：“那个漂亮女人，就是你说的帮桐儿看小女孩的那个？”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她很漂亮。”
“嗯，是的，她帮桐儿姑娘很多，要不是她，桐儿姑娘不会这么快振作。”
卓玉堂有点狐疑：“我一直以为她是吴老板派过去~”
“没错，是吴老板派过去的，不过她真的帮了不少忙。”
缘心叹息一下，将双手搁在自己脑后，“我原来认为她还会在桐儿姑娘这里呆段时间，可她又回到吴老板那里了。”
“毕竟，她是他的人啊。”卓玉堂说。
“什么他他他的，我才不管呢。”
“你这话我就好奇了，我还从没看过你这样呢。”
缘心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将手里的烟斗揣入怀里，“我有些动心，真的，你知道吗，这种感觉，怎么解释呢？”
看缘心这么郑重其事地说，卓玉堂心里也被敲击了下，似乎提醒了他，他能体会缘心说的这种对女人的感觉，在这个镇子上，也有一个这样的女人让他产生过这样感觉。
“我出去走走。”缘心摆摆手。
“这种泥路上，小心你新买的鞋子。”卓玉堂在缘心身后笑着说。
缘心贴着墙根，在门廊下穿过两个街口，他在十字路口思索了一会，最后下定决心，向凤仪客栈走去。
铁满山看见缘心进来，打了个招呼。
“这个天气想不到你会来，吃喝点什么？”
缘心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环视了四周，看见赵麻子桌旁还是围着一拨人，他眼睛四处寻找。
“要不要帮你找个姑娘？”铁满山凑过来问。
缘心笑了，“我找蔷薇。”
“蔷薇？她轻易不接客。”
“没事，你帮我喊一下，她会知道。”
对于缘心的自信，铁满山有点迟疑，他在这里知道，蔷薇接客一般都听吴衡安排，从来没见过蔷薇主动要见那个男的，不过随即就打消了这念头。
蔷薇出现在二楼楼梯口，看见缘心，也是脸上带笑，慢慢走了下来，在楼梯角，两人说起话。
“蔷薇小姐，你好。”缘心在蔷薇面前始终手足无措。
“你怎么来了？是从桐儿那边来的吗？孩子怎么样？”
“这几天她们都挺好。”
蔷薇侧头看了眼远处盯住这里看的铁满山，“我和你这样说话，你看，我们店里的人都吃惊了。”
缘心也回头盯一眼铁满山，铁满山眼睛一直直勾勾盯住这里，见两人都看他，有点不好意思别过头去，装作没有注意这里。
“你知道，龙公子留给桐儿姑娘的那地，真有金子。”
“我也知道了，恭喜桐儿，她的运气不错。”
“我，我想，”缘心扭捏了一会，突然鼓起勇气：“我想，我想和你单独呆一会。”
蔷薇这次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她知道自己魅力，曾经见过数不清的男人拜服在自己裙下，不过现在在寻金镇，她所有的客人都必须要经过吴衡的安排。
蔷薇缓缓摇头，“你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我也不会在这里和你单独一起。”
缘心晓得自己有点唐突了，脸上有了红晕。
蔷薇不想打击他，悄声说：“先回去吧，过几天我去你店里，看你。”
蔷薇将“看你”两个字说的极慢，缘心听在耳朵里，舒服在心底，他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微微颔首，转身眼不斜视地走出去。
见缘心一走，铁满山又去看蔷薇，蔷薇早已经目中无人地回到自己后院去了。
铁满山确定蔷薇已经离开，立即从柜台后走出，快速上二楼到吴衡房门口，敲敲门。
刚才已经对外面敲门人高声说过自己里面没事，现在又有人敲门，吴衡只得大声说，“进来。”
门一推开，却不是方先生而是铁满山，吴衡没好气地问：“你又什么事？”
铁满山看了眼坐在吴衡对面的一个魁梧中年大汉，“蔷薇，蔷薇，她~”
吴衡抬手打断，示意目前正在和面前人谈事，不适合谈蔷薇，“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铁满山只能关上门，吴衡抱歉地对洪大宙说：“你看，什么破事都要找我。”
“我还是这句话，吴老板你确实事情太多，所以你要让点出来，钱是赚不完的，你也可以少劳心劳力。”
吴衡用手指一指，表示同意。
“虽然我同意你的话，但是你也知道，江山是不容易打的，所以也不容易轻易让。”
“这就看对方的手段咯。”洪大宙语气中威胁意思毕露。
“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技巧手段都是多余。”
“那么吴老板认为，自己实力比龙飞京龙大公子强多少呢？”
吴衡不说话了，洪大宙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一个偏隅一方的江湖大盗，和一个在各朝堂都有影响力的大财团相比，实力天平是明摆在那里的。
吴衡从桌子最底下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织锦缎小方盒子，然后走到洪大宙面前，递交到他手里。
“洪先生，我们不打不相识，既然你坦诚将想法托出，也得容我盘算一下。”
他又说道：“这里呢，有十锭金子，不作他想，洪先生这些天在寻金镇所有开销，都在我名下。”
洪大宙也不推辞，将四方盒子放入怀中，哈哈声中，站起身拉开门就走。
洪大宙脚步声蹬蹬下楼，吴衡在屋子中央陷入沉思，看来所有的秘密对方都已经掌握，变成对手手中的砝码，也是挂在自己头顶的铡刀，只要自己稍微不听话，铡刀随时就会落下。
龙飞京果然厉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直取自己要害。
吴衡觉得自己就是森林中一条蛇，本来肆意游走，可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捕蛇人站在身前，手中的长杆正对着自己的七寸，他的脊背有些发凉，一些汗珠慢慢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