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红海葵
在寻金镇东面，零星分布大大小小的岛屿，大的足有几平方公里，可以容纳数个类似寻金镇这样的居住点，而最小的就是海面上突起的几块礁石，最多只能让附近的渔船稍微躲避下风浪。
这些岛屿包括寻金镇码头沿岸的沙滩上，大潮退去后，都会有形形式式的寄居浮游生物停在岸边，那些寄居蟹在沙滩上跑得贼快，一有动静，立即在沙滩上挖个洞，哧溜一下钻没了影，而那些贝壳啊螺啊，则将自己身体牢牢吸附在岸边的岩石上。
海葵就是当中的一种，它的形状成五角星，被海水冲上来后，它几乎就用人眼看不见的速度在缓慢移动，平时看上去很安静，但一旦有其它虾蟹经过它的周围，它看上很好看的角就变为触手，一下子将这些生物强力吸过来，然后慢慢吃掉。
凤仪客栈内为了贺姝的血腥打斗，让贺姝很害怕，她一直到了美智子的房间内，身体还在不停发抖。
美智子劝慰她，贺姝嘴里不住地说着：“到处是血，太可怕了。”
美智子：“好了，现在你在我这里，不用害怕了。”
贺姝：“他们就互相用拳头砸脸，满脸是血。”
贺姝抽噎着，用手比划给美智子看。
美智子倒了一杯水端到贺姝面前，：“喝了它，你会好些。”
贺姝喝水时候呛了起来，美智子接过她手中杯子放到桌上，然后做到她身边，看着贺姝娇小身体那样的慌乱无助，脸上仿佛小鹿般惊恐的神情，心底不由生出一股爱怜。
“你哥哥呢？”
“他还好，他在那边没有事。”
“可怜的女孩。”美智子将贺姝揽进自己怀里，“你一定是害怕极了，不过现在好了，不用再怕。”
贺姝将头埋进美智子胸怀，“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在这里生活下去，这里的人我能不能应付得来。”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真的可怕。”
美智子伸出手去抚摸着贺姝的头发，“不怕，你看到事情不对劲，马上闪人。”
“是的，我在那里就是这样，一看事情不对，我马上跑回来了。”
贺姝说着，抬起带着泪眼的脸，美智子正低下头去，两人的脸突然就碰在了一起，双方都楞在那里，但是两人都没有躲避，稍顷，贺姝突然吻了下美智子，美智子顺势也回吻了下贺姝，然后两人的嘴唇就凑到了一起，身子渐渐地斜靠到了床上。
天花得疫苗终于大面积在寻金镇使用，接头教堂门口设置了临时的接种点，官府贴出告示要镇上每个人都必须前来接受疫苗注射。
云中子和小意在彼得指导下是这项工作主要负责人，教堂门口排起了接种疫苗的长队，云中子负责登记注册。
松阪病情在两种治疗方法下终于好转，今天他是第一次站到室外，想去和云中子闲话，看到他那边忙得不可开交，也只能远远地和大师兄打个招呼，不再近前。
“你看看，你这师兄，现在就不和我们往来了。”竹胁叼着烟卷从身后慢慢靠近松阪。
松阪当然知道云中子心中怨恨的是谁，在对待云中子这事情上，他和美智子一致认为竹胁做得太过分，他也有不满。
竹胁语气轻佻地说：“我原来知道芒山门下，三教九流皆有，没想到都是好人呢。”
松阪斜视了他一眼，坦然道：“芒山本身就是江湖杂派，亦正亦邪，里面有好人也有坏人，这到也没什么稀奇的。”
“咦？你看。”竹胁似乎发现了什么，示意松阪看去，蔷薇姑娘正一个人站在教堂门边，似乎进也不是出也不是，人在想着什么事，犹豫不决。
松阪瞥了一眼，自顾自走了。
竹胁眼光果然毒辣，他没有看错，蔷薇是有满腹的心事。
这些天里，她心事重重，这一切和一个人有关，她第一次见到此人后，尘封许久的内心忽然就莫名动了动。
蔷薇当初来到寻金镇时，就已经心如止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好人了，只有强者和弱者，强者创造规则和话语权，弱者只有逆来顺收，跟着吴衡就是想在一个新地方，与一个强者联手，从此不再被人随便欺负。
这几年里，蔷薇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被袁紫英之类随便欺骗的女人了，她只臣服于吴衡，是他手上的利器，她的身体不过也只是工具而已。
可是她没能想到有一天，看见缘心向她走来时候，她的心就如从来未逢甘霖突然就被洒满了露水般，内里所有的枝丫都伸展了，心的荒田里开满了鲜花。
和缘心不过见了几次面，短短交谈了几句，她内里全部的阴霾仿佛都散去了。
吴衡让她去桐儿身边监视并让桐儿吸食福寿膏，桐儿痛苦的模样忽然让蔷薇感同身受，她必须要挽救这个已经面临绝望的女人，她几年来第一次不顾被吴衡发现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偷偷违抗了他的主意，一门心思要帮助桐儿。
她自己认为，帮助桐儿的事情，缘心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很乐意的。
几天前，桐儿提出和自己一起离开这里去岭南，这提议实质又让蔷薇心跳加剧，离开这里，她还真没好好想过，突然就觉得这几年在这里的生活就像木偶和傀儡一样，如果能离开这里，和缘心一起，想到这里她开始心痛了。
蔷薇想，自己算什么，不过是残花败柳而已，原本心里充满着仇恨和报复的欲望，她怎么能和桐儿姑娘比，人家为了龙公子，可以不顾一切地到天涯海角，而她自己，则真的能真的敢离开寻金镇吗？
至于缘心，人家也不是和自己聊了几句天而已，自己想这么多，不全是瞎想吗？
一时间，蔷薇又开始自怜自艾起来，自己是一个孤独的弱女子，即使是吴衡手上的一颗棋子，也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笼子中的鸟儿，真的能飞上天吗？
可是这样的人生，难道就是全部吗？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蔷薇当年曾经愿意为袁紫英而死，可是对方却欺骗了他，而这个缘心，眼神里流露出的阳光和清澈，却又让蔷薇自惭形愧。
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蔷薇心道。
蔷薇越过门口排队打针的人，闪进了空空的教堂，现在这里被临时改为医务室，小意忙进忙出，朝她点点头候无暇顾及她。
蔷薇东看看西看看，来到一张桌子前，上面摆放着彼得出诊时候带的皮箱，以及一些医疗纱布针筒针管等，蔷薇驻足在这里看着。
彼得还在临时隔离点查看几个病人，言堂主在他身后，有点阴阳怪气：“你看，最后这个病还是要用你们西洋的药。”
彼得知道他心中并不服气，连忙劝慰：“言堂主莫这样说，你们的草药方子也是很灵的，这里好多都是服草药治好的。”
言堂主嘴里哼了一声，“今后他们看病都要来找你了。”
本来这个镇子上就是言堂主的妙春堂，彼得虽然也会看病，不过量毕竟小，但现在一来，以后恐怕生意就要被彼得抢去许多了。
彼得虽然是萝卜国的人，但在大陆这么多年，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会听不明白，他连忙站直身子开始划十字：“天上之父啊，你是他们的力量，他们得受你保障，求你赐福于他们，给他们产业，扶持他们直到永远。”
他祷告完后，一把揽过言堂主：“我的兄弟，我的朋友，你别着急，你要知道，我并不是医生，我只是一个传教士。”
“你的意思不会抢我的生意？”
“那是当然，我只是他们提出要求或者紧急时候出手帮一下嘛，以后看病我还是会让他们去你那里的。”彼得这话其实不老实，当然他没有专门开个医馆，但是镇上已经有很多人找他看病了，包括吴衡这里和中门町，他这话不过是平复下言堂主。
正说话间，小意匆匆跑来：“彼得，你快去教堂，蔷薇昏倒了。”
彼得一听，不再和言堂主磨牙了，连忙随小意向教堂赶去，一进教堂就看见蔷薇倒在地上，身边有一枝空针筒和一瓶打开的鸦片酊。
“天啊。”彼得连忙蹲下身子，用手试了下蔷薇的鼻息，探了下她的颈动脉，还好，蔷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和小意将蔷薇扶起放在长椅上，又用手翻看她紧闭的眼皮，示意小意不打紧，见小意出去，他不由对着昏迷的蔷薇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妈的，一个个都不省心，”当吴衡得知蔷薇昏迷但无生命威胁时，他忍不住破口大骂，刚才他正在屋子里训斥铁满山呢。
屋子里现在方先生、铁满山还有石老头都在，他扫视了他们一眼，“好了，你们现在谁和我说说，接下来镇外这块地到底怎么办？”
石老头轻声说：“我听说桐儿姑娘有离开这里的意思。”
方先生：“她即使离开，但土地不让出来，现在委托给后街那两小子了，对我们是一样的。”
吴衡用手指指着石老头：“你，你都去说了几次了，怎么就搞不定那女人呢？”他说的是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