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蔷薇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一定是清晨露珠还在在树叶上时候的鸟鸣，婉转幽幽，娇啼连连，寻金镇的府衙大人王寅就仿佛置身于清晨的森林中，不断传来的快感如同旭风拂面，轻轻拂过他的全身，耳边是百鸟齐鸣般的婉转歌唱，终于能让他为寻金镇操碎的心放松了一回。
他肥胖的身体，好似一团柔软的白面，重重地被摔倒在一张南洋硬木制成的床榻之上，发出蓬蓬的响声，没有多久，虚脱过头的王寅大人就发出厚重的鼾声。
大约等了半炷香时间，蔷薇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推了一下王大人，王大人稍微挪动了下身子，然后继续酣睡。
蔷薇将王寅搁在自己身上的一只肥胖的手挪开，然后从床上支起自己看上去纤弱的身体，经大半个晚上的折腾，她是真心有点累了，她现在迫切想洗个暖暖的热水澡，她慢慢起身，拿过床边绛色的薄纱羽衣，轻轻将自己赤裸的身体裹上。
这些臭男人，都知道自己穿什么样的衣服最好看，然后就像肥猪拱白菜一样，迫不及待地拱。
蔷薇拉开房门，朝外面击了几掌，早有候在外面的下人仆妇迎了过来，蔷薇要她们在隔壁房间里准备一木桶热水，她要洗一下身子。
蔷薇身材苗条凹凸有致，更兼一张线条柔和的瓜子脸，丹唇素齿鼻如悬胆，灵动乌黑的眼珠仿佛能直接和人讲话，在她刚刚出道不久，就已经成为越国内的名妓，艳名远播。
多少王国内的贵族公子哥儿，为了一睹她容颜和一亲芳泽，大笔大笔的银子扔到她所在的妓院玉春阁里。
风月场的丰富经验，早让蔷薇明白这世界上，男人都是好色的动物，都是表面道貌岸然内里龌龊的两脚兽，而自己身上的那种仿若无骨的媚态，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
蔷薇最早也象大多数风尘女子一样，盼望找到一个有情有义的恩客，将自己赎身，哪怕成为一个小妾也好过在这样的场所里人老珠黄。
在诸多慕名来的客人中，不乏王公贵族大富商贾，蔷薇却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名叫袁紫英的书生，和那些似乎是闻着腥味而来的色中饿鬼们相比，袁紫英一表人才温和儒雅，其它人都只是花了大笔银子后，要在蔷薇身体上百般索回去，而袁紫英只要能看上一眼蔷薇就很满足。
袁紫英是一个穷书生，在上元节的灯会上，他偶然在人群中远远瞟到蔷薇一眼，从此再也不能忘记，他百般打听到原来蔷薇是城里最大的玉春阁里面的花魁，便想法设法地要见上蔷薇一面。
袁紫英根本付不起玉春阁里花销的银子，起初老鸨连妓院的门都不给他进，他就傻傻地站在妓院对门的巷子里，一连数天，刮风下雨像个木桩一样，开始有进进出出的人当他是个笑话，几天后，半个城里都知道一个痴顽的傻读书人在玉春阁门口做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美梦，逐渐有好事之徒跑过来看热闹，人越来越多，将玉春阁门前的道路阻塞了一半。
妓院里的老鸨龟奴将袁紫英赶走，他身上没少挨拳脚，可过不了多久，他又傻傻地站了回来，到得后来，路人都将他当作花痴，有人往他身上丢瓜果菜皮，袁紫英能躲则躲，躲不开也只是咧开嘴呵呵傻笑。
蔷薇的侍女将外面看来的当作笑话讲给蔷薇听，连续一段时间后，蔷薇渐渐上心了，她对这个极度仰慕痴迷自己的穷书生来了兴趣，便让侍女悄悄从后门出去，把这个书生带进来，她要看上一看。
蔷薇愿意见袁紫英，让书生激动不已，他痴痴看着眼前这个全城闻名的艳妓，比看圣贤书还要认真，生怕遗漏了蔷薇身上每一处的特征，而蔷薇看着眼前这个痴呆般的书生，虽然感觉很好笑，但还是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些清矍峻仞高雅不凡，袁紫英身材修长皮肤白净，开口讲话温和并时常引经据典，确实和妓院里那些浪荡子弟有着明显不同。
两人初次见面都给对方留下极好印象，接下来袁紫英不再每天站路口傻等了，他隔三差五来一次，每次也不要求见蔷薇，只是让门房或者侍女送一些他亲手采摘的那些新鲜含着露珠的野花给蔷薇。
蔷薇每次接待完那些粗鄙无聊的客人，回到自己休息的屋子，桌子上总是有一捧带着香气的花插在花瓶里，看到这个，眼前就自然会浮现那个白面书生的印象，以及和他见面交谈时候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仙袂乍飘、麝兰馥郁、嫣笑春桃、榴齿含香”，袁紫英再次见到蔷薇时候，就不显得那么局促了，他搜肠刮肚连续赞美蔷薇，让玉春阁的花魁在听惯了的那些客人说的陈词滥调后，也觉得那么清新脱俗。
女人嘛，有人称赞自己总是开心的，袁紫英又不象别的客人，花了银子，见到蔷薇迫不及待垂涎欲滴，眼前这个袁公子似乎只要能见到蔷薇说上几句话，就相当心满意足。
蔷薇在客人中找一个托付终身的想法已经渺茫，对眼前这个帅气的书生却心生一丝异样，如果和这样一个读书人相伴，也是对自己今后一个不错的安排。
袁紫英除了对蔷薇痴迷外，还表露了自己想谋取功名的想法，这也甚对蔷薇的心意，一来二去，两人心意渐合，蔷薇索性在玉春阁的后院里又向老鸨讨得一间偏房，将袁紫英安排吃住在里面，充作书生专研学问的书房。
玉春阁的花魁蔷薇养了一个小白脸的说法尘嚣之上，蔷薇的性子内里也是倔强，根本就不理睬旁人怎么说的，都做妓女花魁了，还在乎养不养小白脸。
蔷薇现在红得发紫，是玉春阁里最大一棵摇钱树，老鸨也对她只能言听计从，只要赚钱，什么都好说，蔷薇暗暗定下一个计划，趁年轻时候多赚银子，到时候为自己赎身，能和袁公子共渡一生。
老鸨是过来人，知道蔷薇的这个想法后嗤之以鼻。
“男人，最不可相信，他们对你说老实话，母猪都可以上树，逢场作戏吧。”
“袁公子可不是这样人。”蔷薇为袁紫英辩护。
“切，不是这样的，还哪样的，最后都一样。”
“袁公子知书达理，有上进心，以后还要谋取功名呢。”
“啧啧啧，”老鸨不屑道：“他一个要谋取功名的人，怎么会迎娶我们这样的女子？”
“袁公子说了，他不在乎出身，他自己也是穷苦人家的身份。”
“是呀，他现在不在乎，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你却是城里的花魁，等到他有功名了，你就是一个玩物。”老鸨的话一针见血。
“妈妈快不要这样说，”蔷薇止住了老鸨的话，“袁公子是有情有义之人。”
“有情有义？哈哈哈。”老鸨大笑，“我在青楼半辈子，就没见过什么情义之人，还是好好赚钱，等到自己年纪大了，也能为自己准备个好去处，不要象那些傻女人一样，趁年轻时候不好好赚钱，等到被骗了精光后，人也老了，现在连卖都难咯。”
老鸨和蔷薇说这话时候，两人坐在玉春阁二楼的一间厅房里，窗外正对着玉春阁一楼的大厅，那些前来寻春买欢的客人将楼里的年轻美貌的姑娘纷纷挑走，一些面色暗黄一看就有些岁数的年老妓女坐在角落里，对着每个可能成为自己客人的寻欢者堆出谄媚讨好的笑脸。
和所有开始进入爱河中的女人一样，蔷薇虽然是风月场的红人，但在袁紫英面前却表现得象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对袁公子百依百顺，甚至有几次为了袁紫英高兴，连玉春阁里来了达官贵人，她也借故推托不出面。
相交一年有余，袁紫英终于要出去谋取功名，越国内这些年一片乌烟瘴气，朝堂之上全是利益集团把持，根本就没有像样的人才选拔机制，到是再北面的中州王朝每二年都会举行一次科举，袁紫英决定去中州王朝碰碰运气。
蔷薇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两个成分十足的金锭，如果换成银钱的话也足有二三百两，足够袁紫英在中州王朝考试时的花用。
临别之前夜，两人颠鸾倒凤一晚上，等到天色大亮，蔷薇才疲乏地睁开眼，仆妇来告知袁公子天色微亮就骑马走了，蔷薇只是喔了一声，转头又昏沉沉睡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已是当日下午。
蔷薇心中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勉强撑起身子，看见床边地上扔着半截迷香，心中不由大惊，她喊来下人仆妇，几人把她从床上拉起，她打开自己屋内橱柜，发现隐蔽的隔层木板已经不在原位，里面的百宝箱被打开，空空如也。
蔷薇傻瞪瞪站那里，百宝箱里是她这些年所有的心血，光金锭就有十几个，还有大量的珠宝，这些东西她本来打算用来为自己赎身的。
袁紫英，江湖巨骗，他从一开始就瞄上了蔷薇，暗中研究了大量蔷薇的生活和性格习性，设计出一个穷书生痴情人的局，套住了这位艳名动一方的花魁名妓。
蔷薇的人生刚开始就被毁灭了，她不但得不到她想要的生活，更是连为自己赎身努力这么久都成了一场泡影。
蔷薇自杀了几次，割腕上吊跳楼，老鸨和龟奴们也救了她几次，索性派人日夜监视生怕她再寻死寻活，对玉春阁来说，只要蔷薇活着，说不定还能赚回点钱，如果她死了，则一切全没有了。
这时候吴衡出现了，他用了二十个金锭一下将蔷薇赎了出去，他提出的要求很简单，蔷薇以自由身的身份跟着他，他要到一个全新地方开风月场，蔷薇算作合伙人兼花魁，但蔷薇完全可以自由选择接不接客。
玉春阁虽然有点不舍，但想起蔷薇寻死寻活，不一定哪天出事，还是接受了吴衡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