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酒鬼赌鬼
左五醒来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他摇晃了下自己发懵的脑袋，尽力眨巴眼睛要看清楚现在自己身在何方？
他躺身的地方有两条青石台阶，头顶上的门廊下是两盏亮晃晃的灯笼，上面清楚地写着凤仪两字。
他实在想不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时间在某一刻已经断裂，他隐约记得在凤仪客栈里面喝了一种西洋的酒，那酒发苦的味道让他觉得现在胃里如有火烧。
他连忙一个侧身，将手指伸进喉咙，但是挖了半天除了恶心外，一点也吐出不什么。
他想起什么，伸手在怀中摸了摸，几块碎银子还在身上，这令他心里宽慰了大半。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畅饮了，很多时候，他是腆着脸皮混在客栈酒馆几个地方，看人家高兴顺手赏他一碗半盏的。
有时候他也会在白天到镇子上帮人出点苦力，到码头上帮商队扛几大包货物，人家给的一点碎钱勉强让他买上几块饼子。
当年左五到寻金镇来的时候，是带着发财的梦想而来，他在老家的煤矿里干过几年，听说寻金镇这里有矿，需要矿工，他觉得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可等到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后，发现镇子上等着挖矿的人多如牛毛，矿到没听说几个，全是等着大老板来找矿后想被雇佣的。
左五用光了盘缠，饥一顿饱一顿，他又好酒好赌，偶尔有了点小钱后全跑赌坊或者喝酒花了，像寻金镇上许多闲散的人一样，回家没有盘缠，只能在镇里一天捱过一天，说不得那一天就烂死在这镇子的街道上。
天无绝人之路，左五晃晃脑袋，此时他已经摇摆着身子走在黑暗的街上，好运也会有一天降临到他左五的身上，他这样想。
突然就有人找到他，要介绍给他一个北方来的老板，人家就问了他几句矿上的事情，这个左五确实熟悉，他张口就来，对方老板很满意，当即就雇他接下来等着找矿，还给了几块银子先让他花着。
街边一家店铺的灯光吸引了左五，过足了酒瘾后，同福客栈内有一桌赌局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桌子边上三个人，还有一个坐在后面观看，每个人的衣着都干净利落，一看就都是有钱的主。
其中一个左五认识，是大名鼎鼎的上官宇清，这些人平时左五根本不敢靠近，今天借着酒尽和怀里几块银子撑腰，左五不知怎么就脚步踉跄地晃了进去。
大半夜里，整个同福客栈就这一桌客人，上官宇清和另外两个住店客人正在一张桌子前推牌九，楚天红一脸无奈坐在上官宇清身后。
“斧头！斧头！”一个客人将手中的牌慢慢捻开，放在桌子上，两眼充满渴望望着上官宇清手中的牌。
上官宇清用力抖了抖自己的右手，也慢慢开始捻牌，“板凳。”他轻轻说，拿起身前的酒碗喝了一口，将两张牌放在桌面上。
“喔操，又输了。”对方看着上官宇清摊出的牌，沮丧地瘫坐在椅子上。
“好了，今晚差不多了。”上官宇清站了起来，身后的楚天红也跟着站起来，“你们也输得够多了，睡一觉再来吧。”
“慢着慢着，”左五晃悠悠进来，一手撑在桌面上，嘿嘿笑道：“上官大人，和我来一把吧？”楚天红跨上一步，伸手拦住：“你谁啊？上官大人累了，要休息。”
上官宇清定定站住，看着眼前这个酒鬼，一会儿，他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好吧，就如你所愿，赌多少？”
左五全身上下一共摸出三块碎银，放桌上：“就赌这些，怎么样？”
上官宇清将一锭银子扔桌上，“可以，你赢的话，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左五两眼冒光，他转了下脖子，努力让自己更清醒点，刚才桌边和上官宇清赌钱的两位也不由站住，想看看这两人对赌的结果。
左五一手抓过桌上的牌九，“我做庄。”
上官宇清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然后手抬起后就在空中僵住了，然后从指尖开始微微发抖，继而浑身开始颤抖，自己也控制不住。
楚天红见状赶紧上前一步，一把在身后扶住上官宇清，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在场的其它人发愣怔住，左五吃惊地问：“这，这是怎么啦？”
颤抖如一阵飓风从身体的深处刮了起来，这种状况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无法控制，开始时候上官宇清还能用丹田之气控制，但逐渐就控制不住了。
每当颤抖发作时候，体内的真气全部跑散，就好似被压抑已久的孩子，在身体内部撒着欢的四处游走，整个四肢躯体似乎都不是自己了。
不过幸好这种全身不受控制的状况，每次持续时间不是很久，几分钟内就会过去。
楚天红看着左五：“拿回你的银子，上官大人身体不舒服，没看见吗？”
“不妨不妨，”身体恢复过来的上官宇清道：“既然我答应的事，还是要做的，你开牌吧。”
左五被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站在那里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最后还是一咬牙说道：“得罪了，上官大人。”他左手握住牌，右手手指使劲在牌面上摸，黑色的牌上显露一色白点。
看见牌点后，左五再不在上官宇清面前恐慌，他咧开嘴，露出两个大板牙嘿嘿笑道：“全白梅花，牌不小了。”
啪地左五将手上牌九扣桌上，果然两张牌上清一色白色圆点，算是大牌了。
上官宇清身子不再发抖，不过他没有坐下，看来他确实累了，他站在那里很随便地拿起面前的牌，然后随意地翻个面朝上摊开，看也不看地就走了，他现在需要好好去睡一觉。
左五情不自禁地睁大了双眼，如果原来他身上还带着一丝酒气的话，现在是完全回神过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上官宇清扔在桌上的牌。
两张牌也是一样，下面斜杠三白点，上面一点红，“和牌？”，他的语气透出一丝不敢相信，正好比自己大一点。
楚天红可不管这些，他走过左五身边说：“你输了，回家吧。”顺手将桌上的银子全部撸到了自己手里，然后紧跟几步，追上了上官宇清。
这下左五彻彻底底清醒了，他昨天才拿到的这些碎银又没有了，他依旧是寻金镇上那个有一顿没一顿的穷光蛋。
他喉咙里犹如荒山上的野兽一般发出低鸣，用一双发黑肮脏的手，死命揪自己脑袋上的头发。
上官宇清和楚天红走到同福客栈后院二楼，这里有几间是他们租下的套房，走过一间门口，上官宇清站定，扭头听了听里面动静，对身后的楚天红笑：“小意看来已经睡熟啦，我们也早点休息。”
他们俩个各自进了自己房间，不远处走道另一边也有一间客房，听到外面声音似乎开了下门，然后又关上了。
龙海生轻轻掩上自己的房间门，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不时双手摩擦，嘴巴里喃喃自语。
桐儿没有卸妆，身穿一件酱色收腰托底罗裙，在烛火摇曳下，透出暗色水纹荷花图样，一头秀发松松绾起一个发髻，扎上银色发带，双手交叉搁在自己膝上，静静倚靠在床沿，眼神随来回走动的龙海生而左右移动。
自龙海生用二十锭金子将桐儿从戏班赎身后，桐儿便将自己全部都托付给这个男人，虽然龙家三少爷依旧爱玩爱耍爱结交，虽然龙三少在龙家家族内被认为没有大出息，但桐儿依然希望这个男人能证明自己，能够出人头地，今后自己在龙家也能抬起头做人。
龙海生一听寻金镇这里能够发财，便和桐儿稍稍一合计，两人带着全部财产往这里来。
一路上龙海生三教九流的朋友确实也帮了不少忙，提供了不少方便，早早就有线人帮他在这里探听和打点，今日早些时候龙海生就出门去谈一个生意，直到现在才回来，一回来便在房间里激动地来回走动。
“桐儿，我们就要发财了。”龙海生说。
桐儿的眼睛里透露出信任和鼓励，龙海生继续说道：“我通过线人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可以采矿的地，我们就要有自己矿了。”
“我有了自己的矿，就有自己的产业，就要有自己的生意渠道，桐儿，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将你引进我们龙家的门。”
龙海生越说越兴奋，一边说一边抓起桐儿的手在胸口摩挲，桐儿脸上也泛起红光。
龙海生似乎又想起什么，他又站起身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脸上又蒙生一层阴郁。
“怎么啦？”桐儿见状也变得紧张。
“稍微还有一点点问题。”龙海生伸出一个手指在自己面前不断晃动，似乎在为自己鼓气，“就一个，就一个。”
他回过身看见桐儿一脸迷惑地看着自己，他又凑过来抓起桐儿的手：“据说有人也看中这块地，不过你相信我，我一定有办法搞到它的，一定！”
龙海生最后加重了语气，因为他确实是下定了决心，这是他现在能发现最好的机会，成败在此一举，想到即将摆脱家族内对自己纨绔放浪的印象，他不由挺了挺自己胸膛。
“嗯，我相信你。”桐儿坚定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