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烟火（下）

唐锐很清楚，跨年夜没什么稀奇，年份是人类创造的虚拟单位，根本不会影响时间的连续性。但这不妨碍他为了那个总是绷着脸的老成的女子的邀约兴奋雀跃。

他从家里出发，唐锐的几个死党一起送行。

“要一起去吗？”倪安好对其他人发出邀请，“烟火大会。”

“不用了。”唐元笑着拒绝并且捂住了一旁唐俐的嘴，轻盈倒退着关上门，“我们几个一起去果然还是有点怪吧？”

唐锐在他身后，满意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收回杀人眼刀。

繁复艳丽的焰火下聚集各类的人，各色震耳欲聋爆炸声铺天盖地而来，仿若天国之门洞开，一刹那，旖旎的金色烟雾模糊着那些火焰爆炸构成的影像。

他们看到火舌舔舐下开裂的天空，最后一次黄昏和梦境中白鸽般振奋的黎明；海水杯中泻，千年如走马，最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闪动的光布满他们的脸。

焰火转瞬即逝，在人群赞叹与欢呼发出前就预备凋零。

焰火熄灭了，灰烬纷纷下落。

唐锐和倪安好并肩站在人群中，一同抬头，并未多言，周围实在太吵。

边境站的守卫者习惯沉寂与荒然，不常见此种热闹喧哗，近乎着迷般望着纷纷焰火搭建出的故事，血液逆流般疼痛兴奋。

而常年蜗居在海里的倪安好更是不曾见过这番景象，人鱼的住所位于深海，并且即使到了海面也远离人类的聚居地。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奇观，脸上的神色逐渐放缓了些。祖母的话语已经抛在耳后，褪去了生人勿扰的利刺。此刻的她，真的就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唐锐看着她，有些微怔。微微俯身，抬起两根手指按在倪安好额头——这动作有些越界，像宠溺又像调情，倪安好毫无防备，不小心一个激灵，耳尖瞬时通红，半晌才反应过来。

倪安好抬头看他，唐锐的面容满脸温柔，她分辨不清自己的情绪，只感觉头脑发热。

金发少女愣了一会，倪安好拉过那两根刚刚按在她额头的手指，包进掌心，露出反击的狡黠笑容。

焰火大会结束，喧腾沉寂，热潮退去。在外面呆久了没有喝水，找到宾馆倪安好便不顾形象地给自己疯狂灌水。

今天的水味道似乎不同，总感觉有一种辣辣的感觉，冲击着大脑，搅得里面一团乱。

“你真像一个离开海的鱼，”唐锐笑着调侃道，不料话音刚落，倪安好的表情就不对劲起来，唐锐有些疑惑，询问，“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的啊。”倪安好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绯红。

“嗯？”唐锐看向了倪安好的手上，看清是什么后眉毛挑了挑，“你喝错水了，小安。”

“嗯？”倪安好抬手看了看手中，视线有些模糊，“没……没喝错呀。”不都是液体吗。

“小安，你手上拿的是酒。”唐锐出言提醒。

“酒？……那是啥？”酒的劲头上来了，对于这位没接触过酒精的美人鱼还拥有着暂时降低大脑机能的效果。

“……小安？你没事吧。”唐锐看着面前人虚浮的脚步，有些担心。

“没……没事，我……我去醒醒。”倪安好晃晃悠悠，拍开了唐锐的手，踉踉跄跄地走进了浴室，猛地打开水龙头，随后躺在浴缸里，昏昏欲睡。

过了许久，里面的人没有出来的动静，唐锐有些担心，敲了敲门，却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不会晕倒在浴室里了吧。

心上一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唐锐猛地打开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浴缸里的倪安好白皙的脸上充斥着不正常的绯红，她倚靠在墙上，身体浸泡在水中，而昔日的双腿已经替换成了鱼的尾巴。

“小……小安？！”

“唔。”醒酒的倪安好有些懵懂，关于昨天的记忆很是模糊。看着自己躺在床上，而唐锐则睡在他旁边，睡颜很安静。

“怎么回事？”倪安好试图起身，却感觉腰有些疼痛的感觉，她有些茫然，向来有疑必问的她决定推醒旁边的人。

“唔，小……安好，你醒啦。”唐锐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看着人已经恢复成了原样，便松了一口气。

“唐锐，酒这个东西会让人腰疼吗？”倪安好好奇地询问道。

狭小的空间沉默了，掩饰不住逐渐混乱的呼吸声，现下没有焰火的艳丽和噪音做气氛烘托，唐锐简直想躲起来，但无处可逃。

“呃，这让我该怎么解释。”唐锐苦恼地揉了揉脑袋，毛都炸了。

“……”倪安好仔细回想昨天，模糊的画面逐渐显露，当记忆逐渐清醒，倪安好的脸唰地红了起来。

唐锐察觉到了倪安好表情的变化，抬手触碰她额头，唐锐笑着，挑衅般振声开口：“小安，你是喜欢我吗？”

倪安好沉默，脸色通红。

“我是粗人，不明白，倪安好小姐就不能用开口直说的吗？”唐锐故意用了与平时不同的称呼以及语气，想要让脸薄的一方先开口。

倪安好有些无措，最终无奈地叹息。

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都做到这一步了，还是不明白。

“喜欢，”她一字一顿地，缓慢而又庄重，“当然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