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蝴蝶海（五）

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是谁。

感觉自己变得很轻盈，落在雏菊上也没有声音——雏菊，多么久违的词啊，除了曼珠沙华外好久没见过别的花了。

这是梦吗？否则为什么天空是这样好看的蓝色，还有太阳，那是盯着就会忍不住留下眼泪的东西啊。

也就在这时，看见前面有一个人。一看见他，眼神就被黏住了，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那是一个挑染的男人，他正趴在围栏上，手里拿着一罐啤酒。

大厅里似乎在播放什么通知，却没有心思听。看着眼前的那个背影，几乎都要失声痛哭了。知道是他，知道就是他。因为不再跳动的心脏，不再起伏的胸膛，每一寸冰冷而苍白的皮肤，每一根黯淡无光的头发，它们都在告诉自己，他曾来过这些地方。

你在这里啊。

可你又是谁啊？

想过去看看他的正脸，可却停在原地。激动后开始害怕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也许这根近乡情怯是一个道理吧。

正当纠结时，突然感觉什么东西捉住了自己。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些顽童般的得意。

“老大，你快看，这里有一只蝴蝶一直盯着你呢。”

蝴蝶？

正想挣扎，男人缓缓回过头来，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却觉得过了几个世纪。

然后，时间开始流动了，听见了他的声音。

“墨渊，放开它。”

“喂，垃圾？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再不醒，再不醒，我就把你丢海里了？”

许佳睁开眼睛，临渊的脸出现在上方，那张脸居然带了点焦急，这后辈终于懂关心前辈了，许佳本来该感动的，然而她现在却从没觉得他有这么烦过。

“走你的，墨渊。”许佳把他推开，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被海浪推回到红海岸上。那轮紫月在天空中悬挂着，月光下，蓝色的海蝴蝶在海风中翩翩起舞，鲸鱼的歌声从飘渺的远方传来，预示着这一天的工作开始了。

许佳盯着紫色的月亮，很久很久，直到临渊推了一把她：“墨渊？那是谁？还有……你到底在发什么神？”

“哦，没什么，没什么。”许佳拿起她的船桨，划向了码头。

那个人回头的那一刹，我看见了他的眼睛。

许佳喜欢看紫色的月亮，喜欢到不看就发慌的程度。她本来不知道为什么，但在直到看着他眼睛的那一刻，许佳感觉这一切都有了意义。

蝴蝶夫人说，三个夜晚并不是连续的三个夜晚，它是随机降临的。所以，那个晚上后，许佳再也没有做过阳间的梦。

许佳依然每晚抱着不归发呆，望着那窗外的月亮直到鲸鱼载着清晨到来。在短暂的一梦后，那个人的面容又模糊了。许佳想用笔想把他的模样记下，却发现拿起笔的那一刻，他的脸就被雾气完全围住了，那是红海上终年飘荡的冷雾，带着点海水的苦。

但是好在许佳记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紫色的，跟月亮一样的颜色。

也许心情好了，好事也就多了吧。今天载的亡魂是一对姐弟，很难得的，他们两的背后都长着白色的翅膀。在我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们能进天堂后，这两姐弟明显轻松了很多。

他们告诉了许佳他们的死因，是由于一个名叫花吐症的病，由于没有的到所爱之人的吻，两人便都陨落了。

但少女有些不服气，她偏着脑袋，说道：

“不过那个恶名昭著的小团体也有人因为花吐症走了，我们还比他多活了一会儿……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墨渊，就是姐姐你吐槽那个名字故作文艺的人。”

“对对对墨渊！那个满脑子垃圾的暴力狂，他吐的是什么花来着……对了！是雏菊。”

雏菊……

许佳愣住了。

那天晚上，许佳顺着海潮的水回到了蝴蝶湾，临渊居然坐在岸边，他望着那些远去的蝴蝶，听见许佳的喊声，他鄙夷地望了她一眼。

“你遇见什么好事了？”

“是好事。”许佳笑了，“我遇见了两个好人。”

好事跟坏事不一样，它并不会持续发生，所以一旦遇见，一定要好好地珍惜才行。

这个晚上，许佳抱着不归，感受到了一点久违的倦意。

“晚安。”我对不归说。

“晚安。”我对月亮说。

晚安。

许佳闭上眼睛，在睡梦中，她看到一只蝴蝶，它穿过了红海的冷雾，越过了坠落的蝴蝶瀑布，长途跋涉了千万里，终于来到了你的身边。

那里阳光灿烂，还是清晨。

早安，早安。

这次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