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你的那一半时间（中）
时间的流逝对于小孩来说缓慢无比，四年的时光在他们身上雕琢出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曲文玥比千源记忆中更加沉默冷清，而千源比曲文玥记忆中更加嚣张霸道。
最初热情的拥抱过后，他们也因为彼此熟悉中的陌生而疏远了一阵子，但与常年的思念相比，对方的变化实在显得微不足道，于是那阵子过后，他们再次成了如胶似漆的关系。
也是那时候曲文玥才知道，原来她心心念念了四年的儿时玩伴，竟然是黑社会继承人。
千源在揭完自己老底之后，痞子般地问道：“害怕吗，玥玥？”
曲文玥面无表情地喝光学校门口两块钱一大杯的柠檬水，冷淡道：“忘了说，我的志愿是成为人民警察，扫黄打黑那种。”
高中生的生活，总是由平淡如水的学习与色彩斑斓的青春事件交织而成。
他们的春夏被课本、考试和冰棍挤满，秋冬则是课本、考试与运动会。
高一年级的第一次运动会，曲文玥参加了女子一千五百米长跑。她身姿挺拔，跑起来的样子更是好看，气息均匀步伐矫健，当别人喘着粗气迈过800米线的时候，她已经身轻如燕地冲上了第1000米。
她的表现引来了女孩子男孩子们的特别目光，可她却对那些灼热的视线视若无睹，安静地将剩下的500米跑完，最后跌入早已准备在终点的千源的怀抱里。但曲文玥也只是将脑袋陷入千源颈间1.5S，然后就很快将自己拔出来，轻轻喘着拉起千源往旁边走去。
“我还以为你会需要我的公主抱。”千源低头凑向她，微微抱怨。
曲文玥轻飘飘看了千源一眼，气息平稳地回答：“那你至少得准备一万五千米的长跑比赛。”
“你那么能跑？”千源话里带着惊讶。
“当然。”回答他的仍然是一腔平淡。
那天傍晚，当他陪着曲文玥在夕阳下收拾着比赛场地的时候，才知道曲文玥在他们分开的这几年内，曾经不止一次想要用双腿跑回两人曾经的住所。
“最开始只能跑一点点，对城市又不熟悉，东南西北找不到方向。”曲文玥只像是在讲故事，话里的感情比平时还要淡薄，“亲戚嫌我麻烦，左推右挡，最后还是武术教练把我捡回去当女儿养。那之后更没有时间，不过教练会给我安排锻炼日程，渐渐地能跑的就远了。可是当我能跑了之后……”
“却知道我不住那儿了？”千源接过曲文玥没说完的话，他侧头看着红彤彤的落日。运动场已经被收拾干净，学生们提着垃圾桶一个个踩着楼梯离开。他突然道，“这么说你这些年还在习武？”
曲文玥肯定地答了一个嗯。
“那来过两招。”
这么说的同时，千源一掌向曲文玥切去，曲文玥及时抬手格挡开，千源的下一拳却迎面而来。他们很快在赤红的跑道边打成一团，你来我往劲道十足。
过招由千源被曲文玥摁倒在地，并用一拳抵住他的鼻尖结束。
在习武这件事上，曲文玥真是天分十足，四年前两人一起学习时他总是被打倒在地，现在也不例外。
即将入冬寒冷的风从两人之间吹过，他们同时看到对方身上蒸腾的汗液化作的雾气，曲文玥收回手，想把自己撑起来。千源却在这时伸出手，一手按住她的腰部，一手按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往下压，直到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相贴，没有心脏的半边胸腔能感受到对方心脏的鼓动。
千源闭着声音，聆听着曲文玥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曲文玥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也沉着地闭上了眼睛，她把呼吸洒在千源颈边，感受着两人几乎同步变快的心脏。
直到双方身上的汗液都被风干，千源才将两手都放到曲文玥的腰上，低声说道。
“还好。”
还好你也没有选择忘记我。
运动会后不久就是曲文玥的生日，千源提前两个星期预订好了曲文玥的时间，日子一到，他就提着蛋糕拉着曲文玥，一路驱车到了闲置许久的别墅中。
曲文玥家那一幢绿意茵茵，她家这幢倒因为安排了人打扫，面目没有太大变化。曲文玥矗在门口，想将屋子与记忆中的模样细细比较，却被千源一把拽了进去。
“大晚上的瞎看什么呢。”千源没好气地说，他把曲文玥直接拽上二楼的曾经他自己的房间。两个人有些滑稽地对坐在儿童尺寸的矮脚桌旁，他拿出蛋糕，在上面插了十五根蜡烛，怂恿曲文玥吹灭之后，却没一个人动叉子。
“我不喜欢吃甜食。”半晌曲文玥才说道。
千源大笑出声，说：“我也是。”
但过生日不吃蛋糕就像没长这一岁，于是他俩装模作样切完蛋糕，一人往嘴里象征性塞了一口，就一前一后爬上了天台。
他们躺在星空下，极其幼稚地想玩年少时的游戏。但正式入冬的天空看不到半颗星星，游戏无法开展，他们只能躺在地上干瞪眼。
千源提议玩起了成语接龙。
他们从月朗星稀开始，接到了曲终人散，曲文玥第一次在30S内没接上来。千源掐着手表坐起来，将脑袋伸到曲文玥面前，以浓稠的夜空做背景，轻松愉快地说道：“你输了。”
曲文玥总喜欢不苟言笑，这秒钟也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窘迫，她的眼神像是越过千源直接打在后面的黑幕上，但她还是回了话：“我们有约好怎么惩罚吗？”
当他们小的时候，曲文玥输了的时候总要负责帮千源喝完她最爱的杨枝甘露，但他们都十五六岁了，千源的菜单里早就看不到杨枝甘露四个字了。
千源不答话，他久久地俯视着曲文玥，直到曲文玥感到奇怪，也将视线凝在他脸上时，他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下一秒，他突然俯身靠向曲文玥，他将嘴唇贴向曲文玥的。他在那上面留下一个清浅纯粹的吻。
霎那间曲文玥脑海中无数烟花纷纷爆炸，在眼前空无一物的漆黑夜空中铺成长长的闪光链，银光闪闪、灿若星河。
那一天之后，他们总是接吻。
有时候是在两幢教学楼长得茂盛的大树背后，有时候是在晚自修后放学回家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很多时候分不清楚是由谁主动开始的，只是一旦触碰上对方的嘴唇，他们就会情不自禁地在那温暖的唇瓣上烙下更炽热的吻。
他们接完吻总是气喘吁吁，会变得火热，但他们不会再有进一步的行为。让自己冷静下来实属困难，但无论是青春期独有的羞涩让他们住了手，还是双方都自觉还不能跨越那一线。
他们的日子就这么悄悄地过了三个年头，千源毕业上了本地一所大学，顺手也接过家里的一部分产业。曲文玥在他之后一年毕业，却因为养父家要搬家，考上了相隔两个省的另一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