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圣人之言

殿外击鼓而入，乌斯藏国有此特权的只有一人，那就是自己的王叔，论钦陵。

自从数日前自己这位王叔和自己因为《生类怜悯令》的扩大化而闹翻后，松赞纲吉便不愿在见到他。

就连这次小王子的生日，松赞纲吉也刻意的不邀请论钦陵来参加，却没想到论钦陵今日却不请自来了。

论钦陵在殿外下了马。

他一身的戎装，身旁跟着答剌罕和二十名具装骑兵。

在走入大殿前，论钦陵站在殿外的大广间，与坐在王座上的松赞纲吉四目相对。

松赞纲吉的目光冰冷且满怀厌恶。

“王爷。”答剌罕坎坷地喊了一句。

他试图规劝论钦陵，这时走，还来得及。

论钦陵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走入大殿，眼见着曾经偶遇的埼玉在场，论钦陵微微向埼玉一颔首示意。

单膝跪地，论钦陵向松赞纲吉行了一礼。

松赞纲吉不带任何情感地说道：“王叔，可是有事？”

论钦陵道：“陛下，前几日小王偶看了两篇圣贤之语，不解其意。陛下深通佛道儒三家，故而今日入宫希望陛下为小王解惑。”

“哦，是什么文章？”松赞纲吉问道。

同时，来了兴趣。

松赞纲吉的确是好学之人。

当年，他推行《生类怜悯令》便以儒家“推己及人”之意来解释政令的合理性，进而推论出“推己及畜”之意。

从而告诉那些读书人，禁绝杀生是善举，也是孔圣人所提倡的，对世道人心也大有裨益。

论钦陵站了起来，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念道：“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顾而谓吴起曰：美乎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起对曰：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武侯曰：善。

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

论钦陵念完，直直地盯着松赞纲吉，等待他的答案。

此时殿内极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文武百官都被论钦陵的话震惊了。

“在德而不在险”、“率兽而食人”，这些话不是不是在骂松赞纲吉无德和禽兽吗？

最可怕的最后那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这是在说松赞纲吉要断子绝孙啊。

禄东赞殷鉴不远，论钦陵如此赤裸裸的打松赞纲吉的脸，已走火入魔的松赞纲吉如何会放过他。

哪怕论钦陵身为王叔，并且还有拥立之功。

在他们看来，论钦陵这位乌斯藏国最后的擎天之柱这是在自寻死路啊！

埼玉一脸疑惑，他完全不明白论钦陵念的是什么，又是什么意思。可隐隐的，埼玉又觉得，那些话似乎说的很对。

松赞纲吉则气的面色铁青，全身发抖，状如恶鬼。

有一瞬间，他甚至都要站起来扑向论钦陵。

论钦陵怡然不惧。他坦然地看着松赞纲吉，等着他的回答，

或者行动。

答剌罕微微侧身，护住论钦陵。

王太后见事不妙，她赶忙打圆场道：“王叔持论甚公，持意甚正。陛下他定会好好领悟，务令政通人和。正好过几日便是小王子的生日，哀家和陛下本要派人请王叔回来共享天伦之乐。今日王叔回朝，正好多盘桓几日。”

殿上的假浮屠法王也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一声“阿弥陀佛”声音醇厚中正，如一声钟响镇静了松赞纲吉的燥乱的心神。

松赞纲吉冷静了下来。

此时，有外国人在此，的确不是和论钦陵翻脸的好时候。

“王叔，”松赞纲吉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你鞍马劳顿，先回府休息吧。你的话，寡人会好好考虑的。”

论钦陵的脸上满是失望。

这次他不顾答剌罕与一众志同道合者的阻拦回京，便是为了最后给自己的侄子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希望松赞纲吉能听一听自己这位王叔最后的逆耳忠言，能改弦更张，从而避免一场生灵涂炭。

可显然，松赞纲吉并没有这样的意愿。

最后一次以君臣之礼向松赞纲吉行了一礼，论钦陵走了出去。

他来到自己的坐骑旁，拍了拍马鞍上挂着的一卷皮毛。

那是一张狗皮。

在小王子的诞辰宴上，他将把这张狗皮作为礼物献给松赞纲吉。

而这，也是清君侧行动的信号。

隐藏在暗处一直观察着殿内外情形的全安仁将论钦陵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眼见着那马鞍上竟然是一张自己同类的皮毛，全安仁气闷填胸。

若非顾忌在殿内的孙悟空，他恐怕早就指挥着铜俑将论钦陵斩杀，为自己的同类报仇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论钦陵，你急着求死，我可不会就这么满足了你。我且让你多活几日，再把你碎尸万段。”

他狰狞地立誓道。

时佘太白在全安仁的身侧，他见全安仁满脸的煞气，竟有渐入魔道的趋势，他赶忙将一只手搭在全安仁肩头，为小师弟凝神静气。

在佘太白的镇压下，全安仁脸上的煞气消散了。

这时，佘太白劝道：“师弟，冷静。你执念太重，已渐入魔道而不自知。唉，此间事了，你还是和我回浮屠山安心修炼吧，莫要管这人世间的事情。”

全安仁见佘太白说的情真意切，都是为自己好。他的内心极为感动。

“师兄，谨遵所言。”

作为浮屠法王在乌斯藏国存在的政敌，除掉了论钦陵后，全安仁的确也可以安心的放手了。

以松赞纲吉行善之心的虔诚，在他这一世，乌斯藏国善待动物将不会再有反复之虞。

因为论钦陵的搅局，松赞纲吉心情大坏。

他草草的结束了早朝，并让黄门送埼玉回客栈去。

走在回祥云客栈的路上，埼玉问孙悟空，论钦陵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孙悟空嘻嘻一笑道：“那些啊，都是圣人说过的话。论钦陵这是要做比干又或伊尹了。”

“比干和伊尹又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