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伤心的人没有路的
高老太爷一来到门前，便用藤杖指着埼玉身后的猪悟能，满怀悲愤、声嘶力竭地质问道：“猪妖，你还回来做什么？难道还想要祸害我的女儿吗！”
猪悟能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的。
半晌，他平复了心情，一躬身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有礼了。”
高老太爷将头撇到一边，不受猪悟能这一礼；高玉兰则羞红着脸躲到高老太爷的身后；那年轻人听到猪悟能自称小婿，顿时愠怒不已。
只是他是读书人出身，自思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才忍了下来。
猪悟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只听他继续说道：“岳父大人，你也不必恼我。我已经跟了这位唐僧唐长老，做了他的二弟子前往西天取经。今日我们只不过是路过，并非是来惹是生非的。”
听到这话，年轻人一阵窃喜，而那高老太爷也脸色稍霁，说道：“甚好，甚好。你能改过自新。”
埼玉眼见着这高老太爷一家如此对猪悟能，一副猪悟能欠了他们百十来万的样子，顿时越发的不爽了。
“喂，老头。你从出门就摆着一张臭脸，仿佛悟能欠了你们钱似的。他欠了多少，我替他还。”
说着，埼玉将得自那论钦陵处的钱袋那在了手中。
看到埼玉手中的钱袋子，高老太爷原本缓和下来的怒意再次升腾起来。
他把埼玉的这种行为当做了对自己的侮辱。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高老太爷怒火攻心，道：“你这和尚是在哪座庙里修行，怎么这么不晓事。我高家虽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但也是知道脸面和名声的。你以为我是为了钱吗？你问问你的混账徒弟，当年他是如何欺骗我等，又是如何的现了原形！”
猪悟能不说话，显然是无言以对。
可他不说，高老太爷却要替他说：“这朱刚鬣初来的时候，在小老儿家作长工。小老儿不曾亏待了他。我见他模样长的壮实，又听他说自己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愿与小老儿做个女婿。我老拙见是这般一个无根无绊的人，可怜他，就招了他。他进门时，倒也勤谨。每天耕田耙地，收割田禾，昏去明来，做个不停。那时候，你问他，小老儿待他如何。”
这一次，猪悟能说话了。
“老泰山待我极好。”
“不要叫我老泰山，恶心！”高老太爷怒斥道。他把藤杖点地点的叮叮作响。
“我为何悔婚，又为什么不待见你，还不是因为你是妖怪，变了一张人脸欺骗我们。你那日酒醉变回了原形，吓了我多少亲眷。小老儿我平日里吃斋礼佛，也是清白人家，怎么能招一个妖怪做我的女婿。这不是误了我女儿一生。”
这一番话说的义正辞严、掷地有声。猪悟能听的脑袋差点钻进裤腰带里。
就连埼玉都有些脸红。他默默地收起了那钱袋子，把它藏到身后。
那姓贾的年轻人见埼玉和猪悟能被说的面红耳赤，他的得意劲上了来。
贾天豪自以为潇洒地打开一把飘香的折扇，说道：“你这头野猪也不撒包尿照照自己。我玉兰妹妹貌美如花，怎么可能嫁给你这样的猪头。她和我才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这贾天豪看着像文雅的书生，说出来的话不禁粗鄙，而且落井下石，看不惯他做派的孙悟空跃到他面前，将他拿着折扇的手的手腕轻轻一折，那手腕便脱臼了。
贾天豪的折扇掉在地上，疼的眼泪直流。
孙悟空指着贾天豪道：“小老儿，你看看你要招的女婿的样子。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指的就是这样的人。你再看看我这师弟，他虽骗了你家，还吃了些你家的茶饭，但你们高家能创下这偌大的基业，这里面总有我师弟的一份功劳吧。而且我还告诉你，这会你真的看走了眼，这头猪虽然长得丑陋，但却不是什么妖怪。他可是堂堂的……”
孙悟空正要报出天蓬元帅的名号，猪悟能却阻止了他。
“猴子，你别说了。”
当猪悟能喊孙悟空“猴哥”的时候，他说的话多半是戏谑的；而当他喊孙悟空“弼马温”，那一定是他生气的时候；像现在这样喊孙悟空“猴子”，反倒是他认真了起来。
孙悟空知道这一点，于是闭口不言。
猪悟能心里通透。高老太爷不愿把玉兰嫁给自己，和自己是妖是仙其实没没多大的关系。
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长得太丑了。
若长得帅，哪怕自己是妖怪，高老太爷也不会太计较。
毕竟自己替高家扫地通沟，搬砖运瓦，筑土打墙，耕田耙地，种麦插秧，创家立业。玉兰身上穿的锦，戴的金，他们家四时有瓜果享用，八节有蔬菜烹煎，这都是靠的自己。
就算高老太爷再老眼昏花，也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自己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凡人的极限。
可长得丑，并且还在他们家亲戚面前露了原形，这就是高老太爷无法容忍了。
他不愿让人说“高家招了一个妖怪女婿，而且长得还丑。”
高老太爷要面子，自己却让他丢了脸。
而玉兰，她是一个孝女，极为听父亲的话。
“老泰山，还有玉兰。”猪悟能恋恋不舍地看了高玉兰一眼，说道：“观音菩萨为我摩顶受戒，起了法名，叫做猪悟能。”
说着，猪悟能摘下帽子，给高老太爷和玉兰看他的头顶，果然有受戒的香印。
“本来自那日显了形，老泰山毁了婚约，我便决定再也不回来打扰你们的清静。今日是不得不经过，绝无他意。我们马上便走。”
说着，猪悟能恋恋不舍的看了高玉兰一眼。他拉住埼玉和孙悟空的手，就要离开。
“等一下。”
突然，高玉兰叫住了猪悟能。
她怯生生地走上前，摘下一支珠钗，又取下两只耳环用手帕包了包。
高玉兰将手帕递给猪悟能。
“刚鬣哥哥，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看。你饭量大，这一路别饿着了。”
眼见着高玉兰如此的天真，年纪虽小，依稀却和自己脑海中的那张脸重合，猪悟能一阵心酸。
他又想起自己在高老庄时，一顿要吃三五斗米饭，早间点心也得百十个烧饼才够，这么大的饭量，总是被高玉兰取笑是个饭桶。
“嗯。”猪悟能眼含泪花应承道。
那贾天豪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和那猪妖眉来眼去，似乎的确是有私情。
他的眼中不禁流露出怨毒之色。
猪悟能收起了手帕，他拉过白龙马的马笼子，也不管那行李，也不管埼玉不在马上，更不管孙悟空和沙悟净。
他出了高老庄，见到第一条大路就拐了上去，甚至不知道它通向东方还是南方。
方向是猪悟能此刻不感兴趣的问题。因为他在伤心，沉浸在蓄意营造的孤寂气氛之中。
而伤心的人，是没有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