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子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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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他已经走了

水泥厂的事已基本得到落实,等肖鹏那边回了话,黄元龙便打算回海螺村一趟,然后便回朝鲜去了。

罗中旭建议他,把他在朝鲜的资产处理了搬回国来住。黄元龙说自己倒是无所谓,本就有落叶归根的打算,但他两个孩子愿不愿意来就很难说,等他回朝鲜后看看情况再说。

俩人吃着饭,罗中旭殷勤地不断给他夹菜,搞得黄元龙都有些不好意思。

对于眼前这个老人,黄元龙的心里是非常敬重他的。因为海螺村的每一寸土地都浇注着他的心血,沟渠里流淌着他的汗水。

没过多久,肖鹏打来电话说牙子的事情已安排好了,让他本月30号那天中午十二点以前赶到县委大门囗,随参加培训的学员一起坐班车去成都。

临走前,罗中旭告诉黄元龙,水泥厂从规划到投产,至少需要一年多的时间。黄元龙说处理完那边的事他便回来,多则一年,少则半载。既然他说了无偿建水泥厂,后期费用如果不够由他承担,绝不做半途而废之事。

但令所有人、包括黄元元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他这一走,便永远没能再回来。

此为后话,暂且不说。

和罗中旭告别后,黄元龙便去街上转了转,在一家文具店里买了一个书包,几支钢笔和橡皮擦等学习用品,便回海螺村去了。

答应李雪梅的事情,他没有忘记。

下午时,他走进村子径直向黄秀兰家走去。

此时,牙子、康克琼、安子一家和黄秀兰以及李文定刚把做饭的炊具收拾利索准备出门。明天便是农历初八,是中坝村万国良家打发女的日子,这也是互助队成立后的第一单生意,所有人都很兴奋,都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它做好,争取把“秀兰互助队”的名号打出去。

黄元龙走进院子,见状便问道:“你们这是要……?”

“元龙叔,你来了?”牙子看见他,忙说道:“我们正准备去中坝村。”

“去中坝村做什么?”

牙子便同他说了缘由。

“今天去要先做好准备工作,否则事情凑到一块明天时间上来不及。”

“你的意思是今晚不回来了?”黄元龙问。

牙子回答:“他们不回来了,但我要回来,梅子一人在家没人照顾。”

黄元龙点点头:“记得一定要回来,我有话同你说。”

他将书包递给康克琼:“喏,这是给梅子买的书包。”

康克琼接过,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元龙叔,让你破费了。”

黄元龙摆摆手,看着黄秀兰:“姐,我祝你们旗开得胜。”

“兄弟,”黄秀兰笑道:“姐有事便不陪你了。今晚你就住在我家替我看门,肚子饿了自己做。”

“走了。”她背上背兜,率先走出门去。

看着她的背影,黄元龙张张嘴想告诉她自己明天要走,但终是没有说出来。

待他们走后,他想了想,便关上院门去沙坝头转悠。

堰沟里的水哗哗流淌,草丛里的蛐儿在低声吟声,远处不时传来一阵蛙鸣,汇聚成一曲动听的交响乐。阵阵清风徐徐吹来,风里夹杂着淡淡的青草味儿和野花香。

黄元龙陶醉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感觉浑身上下清爽了许多。

“还是家乡好啊!”他感叹说道。

他在田梗间慢慢走着,回忆着当年背土填沙时的情景。

“那里应该就是当年开会的地方。”他想着,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那一幕:

“刘叔,我不是有意打断您说话的,我只是……只是对您说的那个什么机有些好奇而已。”

“是收音机,你好奇个球!再打断老子说话,看老子回头咋收拾你龟儿!下不为例!”刘术清气呼呼地说着,嘴边发白的胡须一翘一翘:

“至于说什么是收音机呢,它就是,就是……”

见刘术清支支唔唔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大伙又哄地笑出声。

“笑什么笑!有啥子好笑的?那东西老子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见,也不晓得那是个啥东西。”

刘术清脸一板,他用手比划着:

“就只有这么大点儿,可是真玄乎,里面还有人在说话,还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的。”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便过去了三十年。”

黄元龙感叹着。

三十年的时间,海螺村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荒漠没有了,以前种啥啥不出的荒芜之地,如今稻香麦黄,四处充满希望和焕发着勃勃生机。

人们喝上自来水了,再不用去几公里外的山坳背水;村子里通上电了,妇女们再不用在“嘎吱”作响的煤油灯,缝补孩子白天贪玩撕破的衣裤;大人们也有了娱乐节目,白日忙了一天,晚上三朋四友喝点小酒,打打纸牌,看看电视。哪像以前,多点会儿煤油灯都会被老人数落半天……

黄元龙独自一人不知道走了多久,远处传来牙子的呼唤声:

“元龙叔。”

“我在这儿。”

原来是牙子从中坝村回来,去黄秀兰家找他发现人不在,寻思他可能去了沙坝头,便来这里寻他。

牙子走过来:“走这么久不累?”

黄元龙摇摇头。

“回吧,天都快黑了。”

黄元龙点点头:“走吧。”

回到黄秀兰家,黄元龙说了让牙子去成都参加培训一事。

牙子先是惊讶,后是不安,他说:“我不敢去,就我这种文化水平,出去怕是会丢人现眼。”

“不学无术才丢人!”黄元龙板着脸呵叱他:“我让你当水泥厂的厂长,你没点真才实料能行?你去了好好学,别给我丢脸。”

“那……那要学多久?”牙子小心翼翼问。

“我也没问要学多久,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记住时间:本月30号,一定要在中午十二点以前赶到县政府,班车就停在门口。”

“好,我记住了。”牙子应道。

他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但也明白黄元龙说的是对的,打铁还须自身硬,不去学点东西这厂长自己肯定干不了。

俩人又说了会话,黄元龙告诉牙子自己明天一大早就走,让他替自己和黄秀兰俩口子说一声。

牙子劝他多留几天,最起码等黄秀兰明天回来他亲自同她告别。黄元龙说,他想早点回去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便回来,并且永远不走了。

第二天早上,牙子等李雪梅吃完饭去上学后便去黄秀兰家,他想去送送黄元龙。结果去后发现院门从外面别着,估计他已经走了。牙子骑着自行车追了一程没见到人,他又担心黄秀兰他们忙不过来,只得作罢,掉头驶向了中坝村。

……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黄秀兰回到家,她心里觉得比喝了蜜还甜,喜滋滋地将手里的钱数了又数。

“别数了,一共两百元。”李文定没好气地看着她:“再数下去钱都被你数烂了。”

“给,交给你来管理。”黄秀兰大方地把钱递过去。

李文定心花怒放地接过去,边数边笑着说:“还是牙子的脑子活繁,看来是找对门路了。”

黄秀兰鄙夷地看他一眼,心道你让我别数,钱一到你手里咋忍不住自己数上了?

他们今天一共挣了400元,万国才家办了80桌,每桌5元。按照事先说好的,主家选一条龙服务,她给其他人每人一天发50元工资,主家选另外一种服务方式,每人一天发30元。这还是牙子给她提的建议。安子家三口人分去了150元,康克琼那份牙子说不要,但黄秀兰不由分说硬塞给了康克琼。

“咦?元龙呢?”黄秀兰正惬意地舒着腰,一下想起怎么人不见了。

“也许去沙坝头转悠去了。”李文定说着话,手里紧攥着钱走回里屋。

“我去沙坝头找他。”黄秀兰“霍”

地站起身来。

“不用去找了,他已经走了。”牙子说着走进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