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衣冠冢(下)
刘术清、娟子、李文定两兄弟和李老根带着家伙什走向后山。
大半年时间没来了，刘术清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小心地将装着柱子阵亡通知单的盒子挖出来，打开盒子后见通知单完好无损，便心里松了口气。
娟子接过，看着单子上面熟悉的名字，眼眶又红了起来。
李老根打量着两块墓地的地形，问道：“清子，你看柱子的墓修在哪儿合适？”
刘术清思忖半晌，说道：“修在他妈左边上吧，让他们兄弟俩一左一右守护着他们的母亲。”
李老根点点头，几人便开始动起手来。娟子和李文能提水，李文定负责调混泥土，而刘术清和李老根则负责修砌墓室。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不觉已是下午。几人一口气也没歇，在大家的努力下，一座小型的墓总算差不多修好了。
刘术清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中雾气缭绕，乌云翻滚，看那阵势是似要下雨的节奏。他便说道：“回去吧，快下雨了，我们明天再接着整。”
几人刚下山走到村子附近，细蒙蒙的雨丝从天空纷纷扬扬洒向大地。
刘术清说道：“大家今天都辛苦了，走吧，去我家歇歇脚吃个便饭，我让娟子多整几个菜。”
“我就不去了，牙子一人在家，我有些不放心。”李老根说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待会叫他一起过来吃饭便是，累了一天，咱哥俩一会喝二杯。”
“二杯？你口气倒是不小，”李老根笑着说道：“好，就冲你这句话，我就陪你整两杯。至于牙子就不用叫他了，他自己会整来吃。”
刘术清又看着李文定和李文能，李文定说道：“刘叔，你是了解我的，虽说我属于那种无酒不欢，一喝就翻的人，但我肯定得舍命陪君子，无论如何必须得陪你们二老整一口。”
李文能看了娟子一眼，刚欲说话，却听刘术清打趣笑着说道：“二愣子我就不问你了，现在怕是用大炮轰你都不会舍得走的。”说完，他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娟子一眼。
“还是刘叔了解我呀！”李文能心道，他看了娟子一眼，两人的脸同时红了起来。
不一会，勤快的娟子便整了几个菜出来。有一盘花生米，一盘炒土豆丝，一盘炒青菜，几人便开怀畅饮起来……
次日清晨，刘术清从黄万荣那里借来毛笔和一瓶朱漆，和娟子再次来到后山。因为墓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刘术清就没有叫李文定等人，毕竟别人也有自己的事。
二人又花了二个多小时才完工，接下来就是封山门了。刘术清将盒子放进墓室，看了半天才有些不舍地将门封好。娟子在旁将朱漆倒了些在碗里，然后将毛笔递给刘术清，刘术清挥毫在墓门正上方写上“刘柱烈士之墓”，左联：精忠报国离故土，右联：含笑牺牲志凌空。最后，他将柱子的生卒年月写好，并写上“父，刘术清立”。
娟子含着泪，嘴里轻轻说道：“柱子哥，你一路走好！”
“柱子，你安息吧。”刘术清心里说道，又默默站了半晌，才和娟子走下山去。
路上，刘术清问娟子：“年底就把你和二愣子的婚事给办了，你看如何？”
娟子害羞说道：“我……我听干爹的。”
“也不知道黄万荣去找他家那个亲戚没有，待那人把你和二愣子的八字一合，择好日子后就办。”
“可我不怎么信这些，我觉得二个人只要两情相悦，能踏踏实实过日子就可以了。”
“看来是我的思想守旧，那行，不用找人算了，你回去和你爸妈商量一下，这边我去和李文定商量，双方大概定个时间。不过，最好是在收割完水稻之后。”
“为什么要在收完稻子之后呢？”娟子觉得奇怪。
刘术清笑了笑说道：“你是我的闺女，我这当爹的不给你办套嫁妆哪里说得过去？但我现在没有钱，只有收完稻子卖些大米才有钱给你购置嫁妆。”
“不用了干爹，你老这么大年纪，种点粮食不容易，我哪能用你的钱。”娟子的心里流过一丝暖意。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刘术清不由分说坚持道：“再说我现在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不卖难道留在屋头发霉？”
见说不过他，娟子只好无奈地说道：“那好吧，不过有一点，卖大米时我得和你一起去。”
刘术清点点头，说道：“好。”
“柱子哥的事办完了，总算了了一件心事，我今天就回去算了。”娟子想了想说道。
“要得，要不叫李文能和你一起去，让他见见你爸妈？”
“嗯，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去。”
二人说着话，进了村子。来到李文定家门口，刘术清大声叫道：“二愣子，你在家吗？”
李文能闻声走了出来，“刘叔，娟子，你们今天怎么这么迟才出门？我还一直在家里等你们叫我呢。”
刘术清和娟子相视一笑说道：“不用了，我们已经完工了。”
“什么？完工了？怎么不叫上我去帮忙？”李文能埋怨说道。
“现在来就是叫你的。”刘术清笑着说。
“叫我？你们都做完了，还叫我干什么？”
“娟子想回家，问你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回去见见她爸妈。”
“是这样啊，我……”李文能迟疑说道：“我担心她爸妈会嫌弃我，说我是个残废呢。”
娟子有些气恼：“我早跟你说过，别瞧不起你自己，也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再说，是我跟你结婚，现在是新社会了，我自己的婚姻大事我能做主，连我都没嫌弃你，你瞎担心什么？”
“没事，你的具体情况我已经给娟子的爸妈说过了，他们也没啥意见。去吧，去见一面，早晚都得面对。”刘术清也说道。
听他俩这么说，李文能暂时放下了心里的顾虑，他点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去找我嫂子借点钱，去镇上买点礼物。”
“还买什么礼物？不用了。”娟子说道。
“不行！第一回去见岳父岳母哪能空手而去呢？这不是让人在背后说长道短吗？咱虽然是庄户人家，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该做到，二愣子，你去看你嫂子那里还有没有钱，如果没有的话大伙凑的修路的公款还在我那儿，可以先借点给你用，你去镇上买些礼物。”
“那倒不用，我复员费和伤残补助放在我嫂子那儿，我去问她要点，你们等我一下。”李文能说完，便走进屋去。
不一会功夫，他又走了出来，对娟子说道：“走吧。”
“真的不用买了，直接去我家吧，我妈不会计较这些的。”娟子劝他说道。
刘术清心道：“你妈是不计较，可你爸是那种心比针眼还小的人，他会不计较？现在柱子人不在了，你和柱子的婚事也黄了，上次见到他他也没有说要把彩礼退还给我，甚至是连提都没提一下。”
“还是先去镇上吧。”李文能坚持说道，他也是个认死理的人。
娟子见状只好无奈说道：“那随便你，不过买些什么你得听我的，我说了算。”
正在这时，黄秀兰走出门来，“愣子，第一次去见岳父岳母，别抠抠索索的，买点像样的礼物去，别让人瞧不起咱。”
“知道了嫂子。”李文能点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