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一世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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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醉仙楼琴师

城里喜爱纸醉金迷的男人,私下除了讨论醉仙楼有谁谁谁最身姿曼妙、仙姿玉色以外,还会讨论醉仙楼比女人还招人迷的男琴师。

而这位琴师,无人知道他真实身份,只听得人说他对外自称雅号‘履霜’,人人便喊他履霜君。

从两个月前开始,每日酉时,在醉仙楼二楼塔台上,人人可见履霜君穿着淡雅白内衬身着淡金色外袍,他正襟危坐,闭着双目,听着醉仙楼的纸醉金迷声。

这醉仙楼无论男女见过此景多少回,也还是能够让大家谈的津津乐道。

“这履霜君就这样坐着,真的比你们这些个女人还要美。”

坐在男人怀里的女人一听,不乐意了,扭着腰肢,娇滴滴道:“大人,大人你看看我,怎么就不比一个男人美?”

男人大笑,扯着女人的衣袖往女人脸上一遮,说:“你就是美在太露骨,比不过人家的半遮面。”

叶修则自小听力好,听见此话,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勾起。

十七岁的叶修则,长得绝色,乌黑长发一泻而下。奇怪得很,寻常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给人诟病,可他这样反而清雅至极,半分散漫半分柔情,直让人觉得天底下的男子都该似他这般披散头发,才称得上是美男子。青白色面纱往上,一对细长的桃花眼,轻轻一扫,众人的心就似被剜了去,只知随他眼波流转而起伏跳动。

落日与天边踏成一条线,不消一会,天就变成了墨蓝色,月亮朦朦胧胧挂起。

叶修则抬眸望了一眼天色,继而抬手在胸前的蝴蝶结上一挑,背上的白色琴袋松落下来,再一反手,“独醒”就被放在了双腿上。

有那么一技之长的人,似乎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癖好,例如叶修则,就从不会把自己的琴放在一些廉价的琴床上。

舞姬踏着莲步款款上台,和着叶修则的琴音,跳出了醉仙楼的开场舞--天仙醉。

这叶修则会成为醉仙楼的琴师,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

昭锦年偶得一本琴书,这本书里说的都是琴该如何弹的大道理。昭锦年并未深究书本内容,直接甩给了叶修则,叶修则捧着书看了几页,就摇着头说“这书只说对了一半”,便把书扔了。

昭锦年气得不打一处来,这书虽然偶得,那也是偶然遇见却花了心思才得到的,就这样被毛头小子往角落里扔。

于是俩人开始了争论

书里说。

弹琴是一件雅事,是一件有点稀罕的事。古人对会弹琴的人是相当敬重的,文献中有名有姓的弹琴者,基本上都是精神不凡、学识过人的高人。

古人弹琴所处的环境,大都在景色优美的地方操琴,或空阔的水边空地,或孤松下的巨石。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映带左右。旁边没有闲杂人等,除了一二与弹琴者一样风姿高迈的雅人,便是烹茶煮酒的童仆。完全符合“地清境绝”的要求。

这种习琴策略,便是“师古人,不如师造化”。

而书中还将弹琴的讲究归纳为“五不弹”、“十四不弹”及“十四宜弹”等。

“五不弹”为:“疾风甚雨不弹,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

“十四不弹”为:“风雷阴雨,日月交蚀,在法司中,在市廛,对夷狄,对俗子,对商贾,对娼妓,酒醉后,夜事后,毁形异服,腋气臊臭,鼓动喧嚷,不盥手漱口。”

“十四宜弹”则为:“遇知音,逢可人,对道士,处高堂,升楼阁,在宫观,坐石上,登山埠,憩空谷,游水湄,居舟中,息林下,值二气清朗,当清风明月。”

这些讲究,总而言之,是以静雅、洁净为基本要求。

不过,叶修则认为,其中有的讲究似乎有点经不住细致地推敲。事实上,有许多琴曲都有不平之气,便要求弹琴人有不平而鸣的心。弹琴要择地择境,其实还是看对心境、对自己的要求。

良辰美景的讲究,旨在让心思安静清爽。如果地清景美而心不宁静,目的也不能达到。相反,如果心思清静平和,再喧嚣的地方,依然可以心不旁骛地弹琴。如果没有清静之地便不能弹琴,那么这种心态本身就有点问题。

这便是“独醒”造琴师在龙池刻字的那个意思,心正则琴声正,心远则琴意远。

经过这么一番争论。

叶修则觉得自己的思想等级瞬间提高了几个层次,还带着戏弄的语气感谢了昭锦年,说是因为这本偶得的书,让他有了这番觉悟。

然后就买了一件新衣服,戴着面纱,跑去醉仙楼门口,撕下了那张招琴师的聘纸。

还给自己起了一个雅号,叫“履霜”。

这一弹,就两个月过去了。

其实叶修则跑来醉仙楼弹琴也不是突发奇想。他早就看见醉仙楼招琴师,早就心痒痒了。他在叶府不敢抚琴,也从未抚琴,府里没人知道他有“独醒”,而他天天在府里手里拿的都是算筹和书本,娘亲过问的也是教学先生教的功课学会了没。

偶尔空闲,他也不敢走正门,而是偷偷翻墙,去一些深山密林习琴。

刚好这番讨论下,被昭锦年这么一激,就按捺不住了。现下总算可以弹个过瘾。

醉仙楼角落里,昭锦年男扮女装,喝着小酒,关注着叶修则的的一举一动,手指“哒哒”地轻敲着桌面,嘴边抹开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