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柿本人麻吕（18首）

柿本人麻吕（Kakinomoto no Hitomaro，约660—约710），或作柿本人麿，生平不详。日本飞鸟时代活跃于持统天皇、文武天皇两朝（690—707）的宫廷歌人，《万叶集》里最重要的歌人之一，也是“三十六歌仙”之一。他擅写长歌，构思雄伟，亦擅写短歌，也写过5—7—7—5—7—7三十八音节的旋头歌。《万叶集》里收其长歌约20首、短歌约70首，另有三百多首出自《柿本朝臣人麻吕歌集》，其中一些被认为可能是柿本人麻吕所作。作为御用歌人，他奉命写了颇多赞颂和纪念宫廷活动之作。除了这些“公家的歌”，他还写了许多更加重要、动人，充满抒情风格的“私人的歌”。他的挽歌、恋歌、叙景歌等抒情短歌，具体彰显了他的艺术成就。十世纪的纪贯之在《古今和歌集》序文中将柿本人麻吕与山部赤人并称为“歌圣”。

13 石见国高角山，

树林间，企足

频将衣袖挥，

不知阿妹

看见了没？

☆ 石見のや高角山の木の間より我が振る袖を妹見つらむか

译者说：石见国在今岛根县西部。高角山，今岛根县岛星山。古时送行，每振袖惜别。日文原诗中的“妹”（译为“阿妹”），是对情人或妻子之称。

14 小竹的叶子

在山中发出沙沙的

鸣响，但我

心中泛起的，是

别后对阿妹的思念……

☆ 小竹の葉はみ山もさやにさやげども我は妹思ふ別れ来ぬれば

15 秋山

黄叶落，啊

且莫胡乱飞，

我要看清楚我

阿妹住处

☆ 秋山に落つる黄葉しましくはな散り乱ひそ妹があたり見む

16 淡路野岛岬角，

海风吹

我衣：阿妹

帮我打结的系带

在风中飘啊飘

☆ 淡路の野島の崎の浜風に妹が結びし紐吹き返す

译者说：恋人们离别时每互为彼此衣服的系带打结，作为誓约，直至再见面时方将之解开。

17 饲饭海面

何其安静平坦，

啊，你看——

破浪纷纷来，

渔人们的钓船

☆ 飼飯の海の庭良くあらし刈薦の乱れて出づ見ゆ海人の釣船

译者说：“饲饭海面”指淡路岛西岸之海。

18 琵琶湖畔

伴随琶音般的

夕波鸣唱的千鸟啊，

你们的歌声

掀动我思古幽情……

☆ 淡海の海夕波千鳥汝が鳴けば心もしのにいにしへ思ほゆ

译者说：日文原诗中“淡海の海”，即“近江の海”，为琵琶湖古称。近江大津为天智天皇建都之地，毁于“壬申之乱”。此诗为柿本人麻吕夕暮时分在近江凭吊故都之作。千鸟，中文名为“鸻”之鸟，嘴短而直，只有前趾，没有后趾，多群居海滨。

19 古昔亦有人

如我乎——

想念阿妹，

终夜

不能寐？

☆ 古にありけむ人も我がごとか妹に恋ひつつ寝ねかてずけむ

20 非独今人

为爱苦——

古昔之人

为爱

哭更甚！

☆ 今のみのわざにはあらず古の人そまさりて音にさへ泣きし

21 新屋作新壁，

请君帮忙

割壁草，

少女如柔草，

顺君情意

娇伏倒

☆ 新室の壁草刈りにいましたまはね草のごと寄り合ふ処女は君がまにまに

译者说：此首与下一首短歌选自《万叶集》第十一卷“旋头歌”，标有“《柿本朝臣人麻吕之歌集》出”。旋头歌为5—7—7—5—7—7，共三十八音节之和歌。此诗看似祝婚歌，也像是招女婿或求夫婿之歌。

22 泊濑神圣的

榉树下，密藏着

我的娇妻，

今夜月光皎亮

啊，怕有人

看到她！

☆ 泊瀬の斎槻が下に我が隠せる妻あかねさし照れる月夜に人見てむかも

译者说：泊濑，即今奈良县樱井市初濑。

23 像山鸟长长长长的尾巴

这长长的秋夜

我一人

独

眠

☆ あしひきの山鳥の尾のしだり尾の長々し夜をひとりかも寝む

译者说：此诗收于《万叶集》第十一卷“寄物陈思歌”中，作者不详，后被选入十一世纪初第三本敕撰和歌集《拾遗和歌集》以及藤原定家所编《小仓百人一首》中，标示为柿本人麻吕作品，因而广为人知。

24 无法辨识出

同样冷白的

梅花——

雪花

漫天飘降……

☆ 梅の花それとも見えず久方の天霧る雪のなべて降れれば

译者说：此诗收于914年左右编成的第一本敕撰和歌集《古今和歌集》第六卷“冬歌”中，后又被选入《拾遗和歌集》，标示为柿本人麻吕之作。

25 秋山黄叶

茂密，阿妹

迷失其间，

我不识山路，如何

再与妹相逢？

☆ 秋山の黄葉を茂み惑ひぬる妹を求めむ山道知らずも

译者说：此首短歌有题“柿本朝臣人麻吕，妻死之后，泣血哀恸作歌”，为柿本人麻吕悼亡妻之作。后面4首亦是。

26 黄叶落时，见

使者前来

啊，让我想起

昔日在此相会

——阿妹与我

☆ 黄葉の散りゆくなへに玉づさの使を見れば逢ひし日思ほゆ

27 去年所见

秋月，今夜

依旧皎然——

与我共看之阿妹

如今岁月永隔

☆ 去年見てし秋の月夜は照らせども相見し妹はいや年離る

28 引手山上

掘穴安置吾

阿妹，

山路行复行

恍如无魂身

☆ 衾道を引手の山に妹を置きて山道を行けば生けりともなし

29 我回到家中

走进房间，

看到在我们床上

斜向一边

——阿妹的木枕

☆ 家に来て我が屋を見れば玉床の外に向きけり妹が木枕

30 以鸭山的石

为我枕，长睡

不再起——

阿妹岂知哉

仍在苦等待……

☆ 鴨山の岩根し枕けるわれをかも知らにと妹が待ちつつある

译者说：此诗有题“柿本朝臣人麻吕在石见国临死时，自伤作歌一首”，为柿本人麻吕辞世之作。《万叶集》第三卷此诗之后，收有两首短歌，题为“柿本朝臣人麻吕死时，妻依罗娘子作歌二首”；依罗娘子应为柿本人麻吕妻子之一，或前妻死后所娶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