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拾伍.云轻寒
世人皆知，前朝皇帝奢靡享乐，昏庸无能，百姓苦不堪言。前朝丞相多次劝谏无效，无奈之下，联合文武百官，逼宫。
眼见大势已去，前朝皇帝于寝宫之内，服毒自杀。随后，丞相整治朝堂，杀了一批批贪污的官员后，扶持太子登基。
只可惜这太子竟是个表面仁爱，实则暴虐的人，实在不宜为君。丞相废其为庶人，全家贬到边疆后，自己登基为帝。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立后，立太子。为显示新皇仁厚，他还特意下旨，准许废帝全家留在京城过年。
不过刚满五岁就被封为太子的穆谨，实在是不习惯在宫里过年，就去求了帝后，得了他们允许后，便欢天喜地的带几个暗卫，出宫去玩了。
穆谨自己一个人，左看看，又瞅瞅。看到喜欢的，就会有一个暗卫出来，给他付钱。
左一个冰糖葫芦，右一个花灯，穆谨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开心极了。
随着人群越来越多，穆谨不知被谁碰到了，身体一下子失了平衡，跌跌撞撞的。本来试图稳住身子的，却不曾想，他就这么撞到了云轻寒。
看到云轻寒的那刻，暗卫们对看一眼，神色一紧，前朝废帝之女！他们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一但这位废公主有什么动作，立马把她抓起来。
只见因为穆谨那一撞，他和云轻寒两人都双双跌倒在地。还是穆谨迅速反应过来，赶紧爬起来后，去扶云轻寒。
“姐姐，对不起啊……”穆谨将云轻寒扶起来后，低着头，攥着自己的衣角，很不好意思。
“无事的。”云轻寒摸了穆谨的头，“只是小公子以后，可要小心些，莫要再撞到他人了。”
“好。”穆谨乖巧地点点头，又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云轻寒身边没有其他人，“姐姐怎的也是一人出来呀？”
“是呀……”云轻寒温柔的笑笑，“我看小公子也是独自一人，不如你我二人结伴？”
“好呀好呀。”穆谨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上前拉住了云轻寒的手，“姐姐，我们走吧……”
“好……”
看着两人逐渐走远，暗卫头头扶额，这太子殿下也太好说话了吧？不过，这废公主也不过五岁出头，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吧？想着，暗卫又赶紧跟了上去。
穆谨和云轻寒在这街上玩玩闹闹的，哪热闹往哪儿钻。两人还在街上做荷花灯，做完了又一起放灯；还一起给对方捏泥人，捏出来的泥人丑丑的；最后，还跑去猜灯谜……
玩了许久，一转眼，快完亥时了，两人必须要分离，各自回去了。
“姐姐，这是我的玉佩，你拿着。”穆谨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塞到了云轻寒手里。
暗地里看见这一幕的暗卫，吓了一大跳。太子殿下，你就这么把龙凤佩的凤佩给了出去？如果可以，暗卫他真的特别想出去阻止。
“噗嗤……”云轻寒轻轻一笑，又摸了摸穆谨的头，“你连我姓甚名何都不知道，留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啊？”
“那姐姐现在告诉我也不迟呀？”穆谨一脸天真地看着云轻寒，“偷偷告诉姐姐，姐姐可以叫我阿谨哦。”
把凤佩塞还给穆谨，云轻寒一本正经，“这玉佩就还给阿谨，至于我的姓名嘛，日后有缘再见的话，我定当告诉阿谨。”
眼见云轻寒百般推辞，穆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凤佩再次塞她怀里，又迅速亲了她的脸颊一下，跑开了，“姐姐等我以后来娶你！”
“哎……”云轻寒红了脸，回过头想去追，却发现穆谨已经不见了。无奈摇摇头，她只能把那凤佩仔细地收好。
再次相见，是八岁的穆谨跟着皇叔去了边疆，微服私访。
犹记的那日，路过一家府邸时，穆谨听到了一阵婉转凄美的琴声。穆谨痴痴地听着，一时之间，竟有些呆了。
悄悄让暗卫带自己进去看。远远的，只那一眼，穆谨便知道了，那个一袭白衣，宛若仙子般坐在桃花树下弹琴的人儿，是儿时的那个姐姐。
恰好这时云轻寒抬起了头，温柔一笑。而也是那一笑，真真是笑进了穆谨的心中，让他忍不住……心跳加速……
回去后，穆谨连忙让暗卫去查探云轻寒的消息。想着，明日就去她府中，光明正大的见见姐姐。可……
翌日，京城传来密报，皇后生产时难产大出血，一尸两命，薨了……而皇帝悲极攻心，吐了一口血后，一病不起……
顾不得去找云轻寒这事了，穆谨跟着皇叔，匆匆回了京……
一月后，皇帝崩，年仅八岁的穆谨在众臣的拥戴下登基了。他用自己小小的身躯和肩膀，撑起了一个国家的未来。
而这时身在边疆，同样年仅八岁的云轻寒，却早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了。
父亲打她，告诉她，因为穆谨一家，否则他会是皇帝；母亲也告诉她，因为穆谨一家，他们才会如此落魄；奶娘也经常告诉她，要她长大了去报仇……
在得知皇帝驾崩，新皇不过和自己一般，才八岁后，云轻寒日日苦练武功。又打听到新皇喜欢琴，她愈加拼命的练琴。想着来日想办法，接近穆谨。
十三岁那年，云轻寒偷偷逃离的边疆，来到了京城，在一场设计之下，救了尚书夫人，成了尚书养女。
在尚书府待了整整一年，云轻寒十四岁那年秋猎，她以尚书府养女的身份去了。
秋猎的那天，穆谨意外的在那些家眷里看到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一喜。派人去查问后，才知道她现在成了尚书府养女。
本朝民风开放，围猎的时候，那些会箭术的女眷，也是会去的。于是，穆谨就那么悄悄地观察着云轻寒。
但围猎这种事嘛，人多，而且都在一个围场里打猎，难免会误伤了人。云轻寒就是这样，差点被别人的箭给误伤了。
幸好一直注视着她的穆谨反应及时，快速过去将云轻寒拉到了自己的马上，躲开了……
“多谢公子……”在穆谨的怀里，云轻寒意外的红了脸。可当她注意到救下自己的人，身着明黄色龙袍时，脸色变了变。
“不如，姑娘以身相许如何？”不经大脑思考，穆谨的话就说出来了。
闻言的云轻寒一愣，随即答应了下来:“好……”
当天，穆谨就下了圣旨到了尚书府。半余月后，十里红妆，满城红色，他迎娶了云轻寒。
大婚的那天，为了防止日后群臣逼着自己选秀，穆谨当着群臣的面发了毒誓，说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否则，不得好死。
那些原本动了给他纳妃心思的大臣们，听到如此毒誓，连忙跪下，大呼:“臣等不敢。”
婚后的穆谨，对云轻寒那叫一个宠溺至极。都说后宫不得参政，但穆谨却满不在意；都说君子选庖厨，但穆谨却下厨给她做好吃的；都说女子以夫为天，但穆谨却以她为主……
这个年少登基，被天下所称赞的贤明，高冷的帝王，到了云轻寒的面前，一切都不存在了。变得傻乎乎的了。
而云轻寒也是婚后才知道，当年遇到的那个说要娶她的小公子，居然就是穆谨。不过也对，当年临别前，他说要自己叫他“阿谨”，阿谨阿谨，可不就是穆谨？
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父母长期给她灌输的仇恨，已经让她的心，变得很硬很硬了……
不出几月，云轻寒便有孕了。每一次同房，她都会喝下坐胎药，所以这怀孕，只是在预料之中的罢了。
云轻寒想着，等她生了孩子后，就可以给穆谨下慢性毒药了。慢性毒药不容易让人发现，只要穆谨一死，皇位就一定是她的孩子的了。
只要孩子登基，那她就是垂帘听政的太后。那么，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父母家人接回京城来了，她们家的大仇，也得报了……
而顾着欣喜自己要当父亲这件事的穆谨，则是更加疼云轻寒了，只要云轻寒喜欢的，他都愿意双手奉上。
云轻寒生产时，疼得厉害。穆谨不顾老祖宗留下的“男子不可入产房”的规矩，直接冲了进去，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默默陪着她。
孩子出生了，是个小公主。穆谨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思云”。思云，穆思云，穆谨思慕云轻寒。
自孩子出生，凡是关于孩子的事情，穆谨大都是亲力亲为的。当然，他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宠溺着云轻寒。
可云轻寒……自从孩子出去后，她就开始给穆谨下药。她下了些会让穆谨犯头疼的药后，又告诉穆谨，自己认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让大夫给穆谨看了“病”后，开药。
而大夫开的那药嘛，能缓解头疼不错，可其中还带慢性毒。并且，这药会让服用的人产生依赖感。
而这一切，在穆谨服用药的半个月后，他便发现了。
他知道云轻寒是前朝公主，恨自己也是有道理了。所以他并没有揭穿出来，只是更努力的对云轻寒好，希望哪天可以打动她。
这就是这般，穆谨又宠了云轻寒整整三年，疼了她整整三年，云轻寒还是没有停止下药……
其实，云轻寒早已发现自己对穆谨动心了。可是她不愿承认，她自己在脑海中告诫自己，自己和穆谨，是不可能的！
可心动了就是心动了，即使云轻寒不愿意承认。可每次看到穆谨不经意跟宫女说一句话，她心里都是酸酸的。甚至穆谨太宠着女儿了，她心里也酸酸的。
终于，在云轻寒快十八岁生辰的时候，太医给穆谨把了脉后，告诉他，再这般下去，他只剩半年不到的寿命了……
时间一点点倒数，每一次吃药的时候，穆谨都会问一句，“轻寒，我不想吃药了，好不好啊？”
每当这时候，云轻寒都会一愣，可却又笑着跟他说，“不吃药头疾怎会好呢？”
穆谨一直在等着，云轻寒可以跟他说，这药有毒，他可以不吃药了。可，没有……
最后，穆谨做了个重大的决定。既然云轻寒想要自己死，那等她十八那天，自己便如了她的愿吧……
穆谨下了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封年仅三岁的穆思云为皇太女，三日后登基。此旨一处，举国皆惊。
有多少个臣子跪在御书房面前，求他三思，可他就是通通不理会。他还召回了一心云游天下的皇叔，封了他做摄政王，协理朝政。
那日，看着小小的女儿坐在那个皇位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最后还伸出手对糯糯的自己说“父皇，云儿要抱抱”的时候，穆谨忍不住鼻子一酸，泪差点就落下。
几日后，云轻寒十八岁生辰。
穆谨带着一杯鸠酒，来到了她的宫中。穆谨像往日那般，温柔的呼唤，“轻寒，我来看你啦。”
而云轻寒也是微笑着迎上去，“阿谨来啦……”
“今日是轻寒十八岁生辰，我送你一个大礼好不好呀？”穆谨拉着云轻寒的手。
“何礼？”云轻寒有些好奇。
却只见穆谨微微一笑，“你先闭上眼睛。好不好？”
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云轻寒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看着她听话的闭了眼，穆谨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手一挥，那端着鸠酒的太监便走了上来。毫不犹豫地一口饮下后，他又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了。
一直没听到声音，也没感受到穆谨动作的云轻寒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毫无生机，满脸苍白的穆谨。
“阿谨，你怎么了……”可能云轻寒都没发现，她的声音是颤抖着的……
“轻寒……”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穆谨立马吐了一口血出来。“我……要走啦……”
“你都知道了对不对？”猛地明白过来，云轻寒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以后啊……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了……”穆谨又吐了一口血，“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我留了遗旨，让你做垂帘听政的太后呢……”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别说了好不好，我们叫太医……”云轻寒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别哭……”穆谨想帮云轻寒擦去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手没有力气了，“记得好好活着，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云儿……”
穆谨再次伸手，想要摸云轻寒的脸，却依旧无能为力。而云轻寒也看出来了，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脸上。
满足的笑了笑，“记得，不许来找我……”话音落，穆谨终于撑不住了，带着嘴角那抹温柔的笑意，闭上了眼……
“阿谨……”宫殿里，回荡着云轻寒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穆谨足够爱云轻寒，他的心也足够狠。既然他等不到云轻寒把心给自己了，那么他便选择死在云轻寒最好的十八年华，让云轻寒一辈子都深深的记住他……
而云轻寒，终究是被仇恨蒙蔽了眼，才让自己在最好的十八年华，失去了自己爱的，也最爱自己的人……